“太曬了,你回家吧。”林吾野蹙眉。
“我塗了防曬。”喬喬緊跟著他。
琴行離家不遠不近,公交車不到一站,自行車三四分鐘,最好的通行方式就是步行,也就十二三分鐘的路程。
林吾野拉著喬喬走在一個又一個的樹蔭下,樹蔭像個保護罩,太陽把剩餘的一切曬得發軟,腳踩在烘軟的地麵上也綿軟無力。
喬喬偷偷看向林吾野,這幾日或許是清瘦了,或許是又長個子了,喬喬看他的角度和以前有了細微的差彆,他的眉眼從這個角度看沒往日的清澈秀美,而是鬱鬱的,眉骨和眼睛下有一層淡淡的陰影。
這些天他四處奔波,皮膚像是快曬透了,薄得隻剩下一層,裡麵卻也透不出血色來,白得像正午時分的孤魂野鬼,無人拽著就能原地散了似的。
喬喬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像牽住了風箏的線,把他扯回了人間。
林吾野猛地一怔,稍顯驚訝地回看了一眼,而後彆過臉去,手輕輕調整了姿勢,裹住了她的手指。
琴行的卷簾門半拉著,裡麵的玻璃門把手上掛著未營業的牌子。
林吾野把卷簾門推高,拉開門讓喬喬先進。
琴行有兩層,一樓掛的是小提琴吉他之類的弦樂器和一個接待小前台,二樓是鋼琴練習房。
本來暑假該是琴行的旺季,但因為林吾野母親的去世,歇業了。家長們前幾日派了個代表,來琴行送了花,林吾野向他們解釋了父親狀態不好,最早要月底才能正常上課,家長們通情達理,自然是理解且配合。
林吾野爸爸這些天就把自己關在二樓的琴房,不彈琴也不說話,林吾野每次給他送飯,都見他靜悄悄坐著,望著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
“柳叔叔。”喬喬不知道他在哪間琴房,上樓後在走廊叫了一聲。
林吾野提著飯盒,抬手指了指最裡麵沒窗戶的那間。
喬喬輕輕敲了敲門,林吾野輕聲說:“沒事,我來吧。”
他的手臂越過喬喬,直接推開了門:“爸,吃飯……”
柳臨風就倒在門口,手抓著心臟,早沒了呼吸。
“叔叔!”
“爸!”
救護車呼嘯而來,又呼嘯而走。
急救的醫生告訴林吾野,他父親已經死亡一個小時左右了,死因是心源性猝死。
喬喬站在媽媽的辦公室,背靠著牆,哭得不能自已。
喬喬媽媽手裡團著一張紙巾,揉的皺巴巴的,給自己擦完淚又給喬喬擦。
“喬喬,人太傷心了就會這樣,柳叔叔就是太傷心了……”
“那吾野哥哥怎麼辦?”喬喬哭得喘不過來氣,她整個前胸有種撕裂般的疼,疼得像灌了鉛,墜了鐵,壓著她的心,又撕扯著她的心。
她尚且這麼疼,林吾野呢?
喬喬媽媽把喬喬摟在懷裡,摸著她的頭,輕聲歎息著林吾野:“命苦啊……”
林吾野回家了,那晚又下了場大雨,雨的涼意衝散了大地的夏暖,空氣打涼了喬喬的鼻尖。
她拿著鑰匙開了二樓的門,林吾野躺在沙發上,睜著眼望著牆壁上的全家福。
喬喬摸了摸他的額頭,推了推他,到廚房熬上粥,舉著一根白蘿卜站在沙發旁問他:“吃涼拌蘿卜絲嗎?”
林吾野坐起來,緩了會兒,他進了廚房,給喬喬做飯。
喬喬就站在他旁邊,寸步不離地跟著。
“林吾野。”她忽然連名帶姓的叫他,“說話吧,不管是什麼,都跟我說吧,不要憋在心裡。”
林吾野搖了搖頭。
他炒了道菜,盛好湯,打開風扇吹著,重新坐回桌邊,一點點挫蘿卜絲。
喬喬坐到了對麵,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盯著林吾野。
“我如果陪他說說話……片刻不離身的照顧著他就好了……”林吾野說。
喬喬鬆了口氣,隻要林吾野願意開口就好。
“媽媽剛走那晚,他跟我說過,他說他心痛得像被撕碎了,不知道以後該怎麼活。”林吾野淡淡道,“他說他的命是從遇到我媽時才有的,說對我很愧疚,因為他更愛媽媽……”
“我應該……多關心他才對。”林吾野擦了眼淚,“可我沒有。我那些天……我那些天其實在心裡埋怨過他,好多東西需要處理,外婆催不動他,天天催我,我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喬喬默默聽他發泄。
他閉上眼,一行淚掉下來,自嘲又悲傷道:“又一次,程序我都熟悉了,這次會辦得很快。他們之間沒差多久,媽媽興許連奈何橋都還沒過,也好,這樣看見了爸爸,就還認識他……”
“喬喬……這是真的嗎?”他哭出了聲,“我好希望是做了一場夢……他們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這裡,他們都走了……隻剩我一個人……”
喬喬拉住了他的手。
“吾野。”喬喬說,“我們一起長大的吾野,你還有我。”
“我不會走。”
林吾野的雙手緊緊抓著她,額頭貼在她的手上,無聲落淚。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好了,以後就不虐了(林吾野:你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