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昭看上去像是被驚住了,眼中驚奇,他麵上的不耐褪去,起了興致:“這是修到極致後能鋪開的領域?有點意思。”
江千舟冷嗬一聲,收回劍,寒意慢慢退去:“明早,在此地等本尊。”
他告誡一聲:“若是晚到,就去領罰。”
盛昭可有可無的應下:“那弟子告辭。”
他轉身便走,裹挾一身寒意出了門。
離開江千舟的院子後,盛昭就被師兄們圍住了。
因為昨日盛昭跟江千舟作對一時,師兄們都很擔心盛昭會不會被江千舟教訓一頓。
扒拉著盛昭的胳膊,四下看了看,見盛昭身上無傷,師兄們才鬆開手,也鬆下心。
盛昭歎氣:“我都說了沒事,不聽。”
師兄們仿若沒有盛昭這個人。
“沒有外傷。”
“怕不是受了內傷?”
“有誰會點醫術的給小師弟把把脈?”
“我來我來!我會!”
盛昭連忙跑了。
要命。
盛昭剛出大門就瞧見了陸井:“陸井師兄。”
陸井頷首:“小師弟。”
陸井:“劍尊可有難為你?”
盛昭搖頭:“好了彆問了,我好著呢,師兄們就喜歡瞎操心。”
陸井麵色卻有點怪,小師弟進去那麼久,劍尊沒有為難小師弟,那就是……
“你與劍尊相談甚歡?”
盛昭想了會,也不知算不算,反正他看江千舟吃癟挺高興的。
於是點了點頭:“嗯。”
——
天色慚晚,月幕緩緩鋪開。
盛昭一身紅衣,走在風雪中。
他今日在門禁時間前回到了天山,比昨日要早許多。
於是也並不著急,慢慢走回峰頂的院子裡。
一進門,就看見鄔鈺在梅樹下打坐,邊打坐邊等他回來吃晚飯。
盛昭腳步一頓,停住了。
他瞧著鄔鈺清冷的側顏,月光下頗有些聖潔。
盛昭莫名回想起了往事。
當年的確隻有劍宗能供他選擇。
因為在他失憶時,是鄔鈺撿到了他。
盛昭那時剛被天道投入進新建造的身體中,雖重活一回,卻失去了記憶。
且肉身還是天道仿著盛昭上一世的模樣,投放進凡間。
沒有親朋好友,孤身一人,不沾半分因果。
天地間誰也不知道他是誰,包括他自己。
紅衣少年的懵懂無知柔和了麵貌的豔麗,卻變得格外招人。
盛昭吃了點苦,才見到鄔鈺。
——
盛昭白淨的臉被塵土弄得臟兮兮,還有著淤青,手上也都是泥,泥裡夾著血絲。
他縮在牆角,仰著臉去看麵前的人。
男人提著劍,白衣勝雪。
他伸出的手猶如白玉,根骨分明。
盛昭沒有去握,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眼底有著害怕,又強行冷靜:“謝謝你幫我趕跑那些壞人。”
鄔鈺便知少年是嫌自己臟而選擇不去握他的手,他也收回手,垂眸看著。
眼前的少年烏眸閃亮,眼底堅韌。
不知怎麼,鄔鈺一下子就心軟了,他給盛昭擦淨手跟臉,洗去一身塵土。
盛昭任由他動作,令他詫異的是,劍修在看見他的麵貌時眉目依舊清冷。
眼神不含半分欲望。
盛昭也莫名的,一下子放下心。
他答應了劍修的邀約,與劍修一同為伴上路。
一開始的盛昭沉默得像個小啞巴,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默默地讓鄔鈺牽著走。
安靜得不像個十六歲的少年。
鄔鈺也並非多話之人,他們兩人的旅途大都數時候是安靜的。
這也讓鄔鈺時常不知如何同盛昭相處。
他總覺得,這個失憶的少年在之前應該經曆過一些不好的事。
否則也不至於一點少年人朝氣也無。
不吵不鬨,不爭不搶,無欲無求。
比自己還像個清心寡欲的仙人。
旅途的最後,鄔鈺蹲下身,用手幫盛昭攏起被風吹亂的烏發。
他抬眸:“我要走了。”
盛昭靜靜看了鄔鈺一會兒,才淡淡點頭:“嗯。”
他很自覺,說了句謝謝,轉身便走。
謝謝這些天鄔鈺對他的照顧。
他沒什麼能報答,隻有乾脆離開,不讓鄔鈺困擾。
鄔鈺好笑地拉住盛昭,解釋:“不是趕你走的意思。”
“是想問,你可願跟我一起走?”
盛昭有些奇怪:“你要去哪?”
鄔鈺認真道:“去我的師門。”
他心知盛昭很沒安全感,於是細細為盛昭解釋了修真界與劍宗,和自己的身份。
一遍又一遍地問盛昭有哪裡不解,直到盛昭願意問出口,讓盛昭明白透徹。
鄔鈺才補充著先前的想法,平日清冷的嗓音微啞:“你若是不願同我走,我便為你在人間尋個好去處,好好活著。”
“你若是願意同我走,我就收你為徒。”
“我摸過你的根骨,你天賦很好,適合修道。”
盛昭下意識點頭:“我要修道。”
鄔鈺笑了下,有些生疏:“好,我第一次當師尊,很多地方都要學。”
“隻有一點我可以保證,你不會再受任何人的欺負。”
.
鄔鈺偏頭去看屋簷下的走廊處,燈光下有一角紅衣露了出來,淡淡笑了下。
站在木柱影下的盛昭從暗處走出,紅衣拖著雪,一步一步走到鄔鈺麵前。
他笑得張揚恣意:“師尊。”
盛昭的心底卻泛著涼,他該謝鄔鈺把他帶回劍宗,也該謝劍宗寵著他的師兄們。
若非如此,就不會有今日的盛昭。
他該感恩。
可他選擇了複仇,這條注定孤身一人的道路,他就得離他們遠一點。
盛昭想,他不能讓那些醃臢玩意兒弄臟師尊的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