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戚晏近乎壓不住臉上的開心,他見盛昭還想快步跟上、拉住齊韌,一把攔下人:“照玉哥哥,他是齊家家主,今日本就累了一天。”
“估計是想回去休息了吧。”
齊韌走得突兀,但該有的禮節卻沒少。
盛昭雖困惑,也信了:“我竟沒想到這層。”
裴戚晏走近,道:“不怪你。”
離得近了,盛昭才注意到裴戚晏的異常。
盛昭麵色沉重:“你身上怎麼會有血腥味?”
裴戚晏今夜殺了太多魔族,自然而然染上殿內腥臭的血味,他踩過血泊時,袍角也浸上熱血。
盛昭瞧得越是細致,麵色也就越差,他唇色些微發白:“晏七,你殺人了?”
裴戚晏笑了下,有些嘲諷:“哥哥想不想知曉我今夜為何回來的這麼晚?”
他眼中帶煞:“因為那些魔族想殺我,他們追了幾個時辰,我好不容易,才一個一個將其全殺了。”
說罷,他低喘了一口氣,胸口起伏幾下,濃烈的殺欲才緩緩平複下。
裴戚晏眼瞼垂下,語氣落寞:“我沒曾想,原來哥哥也不信我。”
“我明明道了那麼多句謙,也與哥哥定下契約……”裴戚晏吸了口氣:“是我自作多情了。”
“早在昨日我對哥哥下了手,我就不應該再奢望哥哥能原諒我。”
“哥哥不要趕我走。”裴戚晏嗓音低低的,好似要哭出來,他的眸也未抬起,好似不敢去看盛昭一眼。
“我被趕了很多很多次,數不清了。”裴戚晏,“哥哥要是趕我走,我會很難過很傷心的。”
“我自行離開。”
裴戚晏還未轉身,便被人緊緊抱住。
盛昭撲上來,因為動作過急,披著的氅衣也落到身後鋪了絨毯的地上。
盛昭很心疼地抱著裴戚晏:“對不起。”
他順著裴戚晏的發:“是哥哥的錯。”
盛昭解釋:“我一時心急,小晏七不要多想好不好?”
裴戚晏怔了下,喃喃出聲:“哥哥不介意我殺了他們?”
盛昭挑眉:“我為什麼要介意?你反殺了他們,哥哥應該驕傲。”
盛昭雙手扶起裴戚晏低著的頭,微垂著眸與他注視,精致的眉眼溫溫柔柔地微蹙,眼神也是輕的。
他歎了口氣:“我不會趕你走,小晏七把哥哥這當自己家。”
又輕笑:“離家出走可是壞孩子才做的。”
盛昭完完全全將裴戚晏當作一個被迫因魔族的殘酷而染上煞氣的少年,不曉世事,隻懂殺戮。
而盛昭拽著裴戚晏失控的鏈子,緩慢收緊、纏繞,他們綁在一起,隻為讓裴戚晏安心。
裴戚晏失控,他是最先死的那個。
盛昭在拿命,將裴戚晏拉回來。
因為裴戚晏這一走,盛昭與他的契約全部作廢,這少年不知會殺多少人。
盛昭最不忍的,也還是裴戚晏。
因為裴戚晏是能做一個好孩子的。
他不會因殺了太多人,而罪大惡極地被眾人圍攻至死。
裴戚晏對著盛昭安撫的眼神,詭異地一瞬想通了盛昭所有的心中所想。
盛昭想收養他,因為他還沒殺過一個人,他還有救。
可晚了。
晚了太久了。
裴戚晏說得不全是謊話,人魔混血在幾百年前的地位是最底層,人不人魔不魔的,沒有地方可以接納他們。
他們生來,便注定被奴役,被殺戮。
裴戚晏生在這個最壞的年代,他也沒有父母兄弟姊妹,可他夠狠。
人魔混血不敢反抗,他敢。
他手段毒辣,殺戮無數,吸食了無數人的命,在生死間爬到今日的地位。
裴戚晏在心中輕歎,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
怎麼他當年沒遇上一個這麼傻的人?
怎麼他當年沒有善仙來渡他?
偏生在他最不需要的時候,照玉來了。
裴戚晏冷嗤,有什麼用呢?
有什麼用呢?
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