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霧外卻突地一聲厲喝響起:“裴戚晏!你彆碰照玉!”
鬱安易比方才更加慌張,因為他不確定沒了晏七身份遮掩的裴戚晏會不會破罐子破摔,不再去聽照玉的話,而是儘情在照玉的身上施展壓抑的所有欲望。
魔都是這樣的,它們學不會克製,永遠都隻是成不了人的畜生。
黑霧裡沒有任何聲響。
鬱安易氣急攻心,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怒喝:“你彆碰他!”
裴戚晏對盛昭彎了彎細長的眼尾,嗓音很輕:“哥哥先睡一覺罷。”
盛昭還沒反應過來,就頭腦昏脹,身子一軟,意識陷入黑暗之中。
黑霧小心地裹住了盛昭,沒讓盛昭倒在地上。
他太臟了,不能去碰哥哥,裴戚晏退出帷帽,冷著張臉走出霧外。
裴戚晏一步一步走到鬱安易麵前:“不知該說你幸運還是不幸,靠著照玉走出萬魔窟,卻又遇見了本尊。”
鬱安易眼神也冷得難看,嘲諷地勾了勾唇:“他護著我,我能不幸運嗎?”
他們也曾如膠似漆過,如今卻為了同一人而刀劍相向。
魔的理智本就脆弱,更彆說裴戚晏這幾日都繃得死緊,可以說一觸就斷。
“閉嘴!”
裴戚晏猛地抬袖將剛爬起來的鬱安易掀飛起來,人“砰”得聲砸上牆,又摔落在地。
鬱安易吐了好幾口血,剛停下來,又猛地噴出一口夾著內臟碎片的血水。
裴戚晏死死踩在鬱安易的背上,蠻斷專橫:“你遇見本尊,就是不幸。”
“安易,做好準備。”
裴戚晏狠狠碾了鬱安易一腳,無情地轉身離去,他渾身被黑霧裹住,再出來時,身上的血跡奇跡般得消失一空,玄衣也煥然一新。
他乾乾淨淨地抱起了盛昭。
這時才敢露頭的下屬們拖起咳血不止的鬱安易,他奄奄一息,不甘又怨恨地看向裴戚晏抱著照玉遠離的方向,呢喃著道:“彆碰……照玉。”
他的神怎麼能被這種畜生去觸碰?鬱安易突然怨恨起自己的無能,他連他的神明都保護不好,他沒有資格再做神的信徒。
鬱安易闔了闔眸,輕嘲地勾起唇。
笑得心如死灰。
·
盛昭醒來時,有些訝異地睜大眸。
因為他回到了他先前在水鄉買的高樓裡,而他正睡在自己寢房的榻上。
他榻邊跪趴著一個人,高挑瘦削,身著鬆散的黑衫,墨色長發蜿蜒得鋪在地上,他似是累極了,守在盛昭的榻邊許久,控製不住乏意,陷入了黑沉的夢裡。
盛昭緩緩抽回這人正握著他的那隻手。
剛抽出來,再垂眸,就對上了眼熟的暗金麵具。
魔尊很是不安,稍有異動,就會心慌地去看榻上的盛昭,生怕自己一眨眼,人又不見了。
他勾唇,啞聲說:“哥哥,你醒了?”
盛昭蹙起眉:“請尊上不要亂喊。”
裴戚晏有些委屈地撐起身子,他湊近盛昭,猝不及防掀下了那張暗金麵具。
淡紫的眼眸,些微熟悉的五官。
是長大、抽條了的晏七,他年少時長得人畜無害,成熟後的相貌卻陰柔許多,微微眯起的細長眼尾閃著危險的光芒,偏偏對著盛昭,就收斂起所有殺意,蒼白的薄唇微微地輕勾起,隻剩下詭魅的妖嬈。
裴戚晏的笑裡是跟晏七如出一轍的乖巧,隻是裴戚晏的乖,帶著成年男性的味道。
他剛睡醒,嗓音是啞的,輕聲對著盛昭喊:“哥哥,你醒了。”
難以想象,殺人如麻的魔尊也有這種時候,心甘情願地酥著嗓聲,像隻孔雀一樣迫不及待地散發著所有魅力。
裴戚晏與晏七,簡直形如兩人。
盛昭看著裴戚晏,有些愕然地一言不發。
裴戚晏坐上床榻,擁住怔住的盛昭,他的懷抱不再是對盛昭的依賴,而是極具強勢性的占有,他不容抗拒地用臉輕蹭盛昭的頸窩,輕聲道:“哥哥不認識晏七了嗎?”
盛昭側眸看了眼裴戚晏,突然推開他下了榻,他的身子還有些軟,一步虛一步實地走到窗前,輕喘了口氣,才推開窗。
高樓之外是魔界的宮殿。
裴戚晏從盛昭身後抱住他,他此時比盛昭要高很多,很容易就圈住懷裡的人。
他歉意地說:“對不起哥哥,來得太匆忙了,外麵還沒有建好。”
盛昭身體輕顫,攥著窗欞的指尖發白,他好似冷極了,不停地抖,怔怔地罵了聲:“你這個瘋子。”
裴戚晏悶聲笑了下:“我騙了哥哥,是我對不起你,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向哥哥賠償。”
說得難聽點,就是直接將裴戚晏跟盛昭綁在了一起,不再分離。
盛昭氣極,斥道:“不知廉恥!”
“你休想讓我留在魔界!”
裴戚晏隻抱著盛昭,他充耳未聞般,饜足地輕眯起眸:“我尋了哥哥好久好久,哥哥以後好好待在我身邊,哪裡也不要去,免得又丟了。”
“至於鬱仙君,他會得到應有的報應的。”
盛昭猛地反手推開裴戚晏,他身體虛乏,猛推之下,踉蹌了一步,差點沒從窗邊掉下去。
直看得裴戚晏心驚膽戰。
盛昭眼神發狠地瞪向想來扶他的裴戚晏,他麵上全然沒了對晏七的溫柔,全是敵意:“你敢過來,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裴戚晏沉下麵色,他雙拳攥緊,即使已經料想過會發生如今的場麵,他心上還是像活生生插了幾千上萬把刀子一樣疼。
疼得讓裴戚晏喘不過來氣,隻能奄奄一息地求饒。
裴戚晏沒再繼續刺激盛昭,他動都不敢動,隻得隱忍著,安靜地聽盛昭說。
盛昭“嗬”了一聲:“我果然最討厭魔族了,我最恨的就是你們滿口謊言,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間。”
“魔尊,好一個魔尊。”
盛昭苦笑一聲:“原來真的是我蠢,以為魔也有真心。”
裴戚晏喉間控製不住地一澀。
不是的,魔有真心的。
他的心。
此時就疼得厲害,疼得以為他裴戚晏要就此死去。
“但你以為你贏了嗎?”盛昭突地勾唇,“尊上,你恐怕至死也想不到,我就是你想殺的盛昭。”
“從始至終,就沒有照玉這個人。”
“你的照玉哥哥,他是假的。”
裴戚晏眨了眨眸,眼前突然有些發黑。
滿盤皆輸的人,其實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