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雪【一】(1 / 2)

仙尊的藥膏自然上乘,不過一夜,盛昭身上的紅痕已全然淡去,他有意想避開態度變得反常的鄔鈺,直到午時,才推開門出去。

一抬眸,就瞧見鄔鈺正在打坐。

盛昭看了許久。

他師尊跟天上飄著的雪一樣單調,常年待在天山,哪也不去,日複一日地在雪中冥想、練劍、看玉簡……

或者教盛昭冥想、練劍、看玉簡……

他不在的時候,鄔鈺一個人的時候會做什麼呢?是一個人用膳還是乾脆不吃了?或者整日整日的冥想修煉,直到落下的雪埋了鄔鈺整個人。

他直到現在也不知曉,鄔鈺喜歡什麼。

從始至終都在他麵前克製的人,會用什麼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亦或者,鄔鈺真的無欲無求?

盛昭按了按莫名發悶的胸口,神色冷懨。

快入冬了,終年積雪的天山也開始下雪了,不知山下今日會落雪嗎?

想著,盛昭回屋翻了把雪傘出來。

轉身時,看見等在門邊的鄔鈺。

盛昭怔了下,提著傘,挑了下眉:“?”

鄔鈺神色很淡,偏生盛昭等了半會兒,才等來他說話:“很久沒同你出門閒逛過了,”他頓了頓,“今日山下落了雪,一同去賞雪罷。”

簡簡單單兩句話,鄔鈺費了許久才說完,盛昭都要以為是鄔鈺躊躇已久,才下定決心說出的。

盛昭莫名其妙,猶豫半響,還是頷首應下,他看了看手中的雪傘,想了想,又回屋翻了個帷帽出來,二話不說蓋在鄔鈺頭上。

鄔鈺的身份太過顯眼,得遮。

盛昭把雪傘也塞進鄔鈺手裡,兩手空空,一身輕地冷淡道:“走罷。”

鄔鈺將帷帽擺正,打開傘遮住盛昭,白帷下的唇淡淡勾起。

茫茫大雪中,鄔鈺一襲鶴氅白裳撐著白傘,墨發長泄,水墨畫一般的素簡雅致,偏生身側是一抹濃墨重彩的紅,他張揚熱烈。

盛昭同這冬格格不入,卻是鄔鈺周遭唯一的顏色。

一眼望去,竟隻剩般配二字。

鬱安易同這三日一樣,在宗門口乖馴地等著盛昭,隻是他等到身上落滿了雪,凍得全身僵直時,等來他與盛昭的擦肩而過。

他的主人神色是冷的,眼神掃過他時沒有半分波動,就好像鬱安易是一個陌生人。

鬱安易看著盛昭對那人側著臉淡笑,親密地問:“我們待會兒去哪賞雪?”

“聽你的。”

“城郊有處桃林,掛滿了紅綢,配著雪一定很好看。”

“那我們就去這罷。”

“賞完我們……”

我們我們,我們!

明明昨日的還是他!!!

鬱安易呼出一口冰到他肺腑的寒氣,恍惚回首,二人早已走遠,突地有片雪掉在他眼上,他還未動,雪水就順著他眼尾流了下來。

冰涼的水跡劃過鬱安易臉側的一瞬,他驟然拔腿朝盛昭跑去,他儘自己全力,用自己冰冷僵硬的手攥住了盛昭溫暖的手。

鬱安易指尖在發顫,他對著盛昭看過來的冷漠視線,小心地勾了一個很淺很好看的笑,他輕聲問:“昨日不是說好……今日同我一起去看城郊桃林的嗎?”

盛昭麵無表情:“仙君怕是記錯了。”

鬱安易胸口莫名疼得厲害,快要喘不過氣,“沒有記錯。”

他固執地重複:“我沒有記錯。”

“你說過的。”

“我們昨日回宗的路上,一起吃那塊桂花糕的時候,你說,今日要同我一起去掛紅綢。”

鬱安易急急再重複:“你說過的。”

盛昭:“我忘了。”

他硬生生從鬱安易的手裡抽出自己的手,轉身就走。

鬱安易怔了下,他不服氣、不甘心,他衝過去又抓住了盛昭,“那他是誰?!”

這頂帷帽不是凡物,在它遮掩氣息之下,鬱安易一時之間也看不出這人的身份。

他指著鄔鈺,厲聲問,滿臉都是壓抑不住的戾氣,他深吸一口氣,眼裡滿是嫉妒。

鬱安易快要發狂。

他努力了這麼久,才在今日換來在盛昭身旁的地位,這個人又憑什麼突然冒出來,輕輕鬆鬆就把他擠出來!

鬱安易猛地抽劍,劍指鄔鈺,“你是誰。”

盛昭霎時冷下臉:“鬱安易,你乾什麼?”

鄔鈺突然抬手按住盛昭的肩,他掀起帷帽,淡淡看向鬱安易。

他一個字沒說,僅一個眼神,就讓鬱安易手中的劍握不穩。

無妄仙尊的一眼帶著常人無法承受住的威壓,鬱安易硬生生撐了許久,手中劍還是掉落在地,驚魂未定。

盛昭早就不耐煩了,一字一句:“鬱仙君,你現在這般模樣,真是醜得令人作嘔。”

盛昭字字句句都化作利刃直直插到鬱安易心上,他怔了一下。

主人罵小狗是件很正常的事,鬱安易想努力平複心緒,但因為仙尊在,鬱安易很是難堪,除了難堪之外還有些透不過氣的難受。

不是有些,鬱安易恍然間對上了盛昭冰冷的漠視,才後知後覺他竟然真的在屏氣。

漲得整張臉都紅了,唇色卻是慘白。

鬱安易後知後覺,他身上的心魔動了。

他猛地喘了口氣,死死掐住手心,絕對不能在仙尊麵前暴露出半分魔氣,絕對不能,不然他隻有一個死字。

現在能幫他的隻有盛昭,隻要盛昭碰一碰他,鬱安易的心魔就能穩住。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