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暗,四下無人,顯得這個空曠的停車場更加冷寂。
深秋的冷空氣無孔不入鑽進骨骼裡,管奕深裹緊了身上的風衣,拉高衣領,試圖捂熱冰涼的下巴。
為了躲避狗仔,他都不敢跟華瑾在住處相見,七拐八拐找到這個地下停車場,等著對方來接。
周六清早,大部分人還在睡懶覺,管奕深一路走過來,遇到的人相當零散。
隻站了十幾分鐘,身上就沒什麼溫度了,他跺跺腳,對著入口處望眼欲穿。
好在華瑾也不是不守時的人,伴著由遠及近的引擎聲,一輛低調的黑色保時捷快速駛近,在他身前刹停。
降下車窗,探出一顆腦袋,興致勃勃地揮手:“等久了吧?快上車!”
華瑾今天穿了件特彆時髦的飛行夾克,頭戴鴨舌帽,口罩幾乎遮了大半張臉,和熒幕上的形象大相徑庭。
唯獨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仍舊漂亮得熠熠生輝。
管奕深搓著手坐進車內,她一邊打方向盤,一邊歉意地說:“剛剛甩掉一隻跟屁蟲,浪費了點時間,不好意思。”
“咱倆這關係還用得著客氣?不說彆的,早飯帶了沒?”
“帶了帶了,牛肉芝士漢堡,你的最愛,沒記錯吧?多贈一杯拿鐵。”
“還是你懂我,”管奕深笑嘻嘻地接過華瑾遞來的紙袋,拆開。
和方永新一起的這段時日,吃遍高檔餐廳,倒是學生年代最喜歡的快餐被他給忘了。
拿出尚且溫熱的漢堡咬了一口,濃鬱的肉香混著酸甜芝士,瞬間治愈味蕾。
再喝一口熱騰騰的拿鐵,五臟六腑都好像暖和起來,長長喟歎:“舒服。”
“臨行前一天才約你,我還擔心你有事不能來呢……對了,你不會推了什麼重要的事專門來陪我吧?”
華瑾盯著前方路況,有些擔憂地開口。
管奕深笑容一僵,腦子裡陡然回閃過昨晚的情形,當他抓耳撓腮地掙紮了半天,還是決定選擇華瑾以後,方永新瞬間錯愕,隨即冷下來的臉色。
真不怪他不開心,說想多見麵的是自己,突然反悔的又是自己,任誰認認真真準備了一星期的遊玩計劃,臨行前
一晚被放鴿子,也開心不起來啊。
最關鍵的,比起方永新單純隻想約個會,管奕深本人才更是抱著不得了心思,做足準備,隻等周六的到來。
可如今,一切都泡湯了。
心情七上八下地糾纏在一起,臉上卻仍擠出笑容,哈哈道:“這麼多年交情,什麼事也重要不過陪你啊。”
華瑾勾勾唇角,趁著等紅燈的間隙瞅他一眼,誇獎似的說:“現在可比在學校會哄女孩多了嘛。”
管奕深摸摸鼻子,心虛地想,他怎麼不覺得自己進步了呢?
華瑾:“頂著首富之子的名頭,異性緣應該更好了吧?實話實說,有沒有情況?”
猝不及防來這麼一下,管奕深登時卡殼了:“這……”
不回答就是最直接的回答,華瑾眼睛一亮,立馬來了興趣:“唉喲,咱們郎心如鐵的附中校草終於落入情網了?”
“過去那麼多班花校花你都沒有感覺,這回這位,肯定是個絕色大美人吧?”
管奕深更加憋不出半個字句了。
華瑾興奮地拍拍他的肩膀:“先彆說,等到了彆墅跟我好好講講。”
他乾笑著扶額,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那張俊雅清秀的麵容。
絕不絕色他倒是分辨不出,隻不過眼睛鼻子嘴巴,每一處細節都正正好長在他的審美點上。
過去二十多年,他從沒有遇到過比方永新還要合心意的人選。
所以……即便真的動心了,也在情理之中吧?
唉,彆想,想想又難過。
這回可算他得罪方永新最狠的一次了,昨天晚上二話不說就掐斷了視頻,連道歉的機會都沒給。
管奕深頭疼地看向窗外,華瑾也知道他不喜歡封閉車廂,很貼心地把窗戶降下一半,刀子一樣的冷風朝臉上撲來,吹得他腦袋昏沉,越發抑鬱。
不是他重友輕色,實在是這個好朋友的情況特殊。
右手肘支著車門,看似隨意地揉搓眉毛,目光卻隱秘地飄向駕駛座方位。
如果他們重逢以後,華瑾崩潰,然後和他大倒苦水,又哭又罵地詛咒邱學遠,他反而不會擔心。
怕就怕如今這種,除了剛遇上時,因為情緒起伏太大,沒忍住失態了一回,之後華瑾的表現,完全跟個沒事人一樣,天南海
北地聊,比上學時還會開玩笑。
聊高中同學聊工作經曆聊娛樂圈八卦,就是不聊她自己。
越是如此回避問題,管奕深就越焦心,他總覺得,華瑾看似光鮮亮麗的外表下,一定遮掩著早已腐爛的猙獰傷口,不願示人,也不願彆人幫她。
成年人大多有自己的秘密,管奕深完全理解。
但他是看過華瑾少女時期有多麼蓬勃朝氣的,因而能清晰捕捉到,現在的華瑾,雖然依舊美豔動人,眉宇間卻揉了揮之不去的頹靡。
仿佛一朵勉強綻放到極致,隨時可能枯萎凋零的花。
管奕深特彆擔心她,也特彆想儘自己所能拉她一把,所以才最終選擇放棄和方永新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