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如當頭一棒,瞬間空白,唯獨雙腿仿佛有自主行動力,飛奔至他跟前。
管奕深兩隻眼都腫得像核桃,鼻子與嘴巴被鮮血糊成一片,俊挺的臉龐上青青紫紫,模樣極為淒慘。
視線一聚焦,發現是他,登時扯出更大的弧度,迫不及待地宣布好消息:“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有錄音在,以後單輝被緝拿歸案,你爸媽的案子絕對能真相大白!邱翰林,他就等著在監獄給自己送終吧!”
話到末尾情緒過於激動,一下子劇烈咳嗽起來,不知牽動了什麼傷口,眉毛皺起,幾乎打成死結。
方永新根本扯不出笑來回應,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嚴絲合縫地堵住,渾身僵硬得厲害,連碰他都不敢。
直到管奕深顫顫巍巍舉起手,示意鬆綁,才如夢初醒般動作,解開麻繩,將他扶著半坐起來。
養尊處優了幾個月,管奕深一身皮膚細膩了不少,腕部留下一道深深的勒痕。
他卻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躺在方永新懷裡,一邊費勁呼吸,一邊開玩笑地說:“你幫我看看,我鼻子有沒有斷,好像流了好多血,會不會毀容啊?”
嘴唇張開,又合起,合起,又張開,半晌,眼前都模糊了,仍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沉默拖得太久,管奕深的眼皮越來越重,終於無力地垂下頭。
忍耐了這麼長時間,早已到了人體極限。
他突然一把抓住方永新的袖口,嗓音微弱到隻剩氣音,勉強聽出些許撒嬌的意味:“我好痛,全身上下都痛,有點喘不過氣了……方永新,你抱抱我。”
方永新機械點頭,此刻他能做到的隻有點頭。
雙臂寸寸收攏,將人擁進懷中,卻又不敢用力,害怕加重他的疼痛。
警察都去追逃跑的犯人了,幾位醫護人員走上前:“方先生,請您先鬆手,我們要抬人質上救護車。”
方永新卻目光放空,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直至醫護人員又重複了一遍,才一個激靈,猛地掀起眼皮:“對,他傷得很重,你們快點,快送他去醫院!”
懷中人已然陷入昏
迷,方永新鬆手,任由他們將人接過,動作遲緩地從地上站起,才發覺自己頭重腳輕,變得從未有過的軟弱無力。
什麼大計,什麼複仇,全被拋到了腦後。
他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跟進了救護車,坐在陪護椅上。
垂眸,看著管奕深那張毫無生機的臉,直看到眼眶酸澀難當,都不敢眨動。
若非呼吸罩內不時出現的微薄白霧,與心電儀規律的響聲,提醒他人還活著,他真怕自己一眨眼,管奕深就徹底不見了。
車廂顛簸著前行,周圍寂靜得杳無聲息。
毫無征兆地,“啪嗒——”,一滴淚落在管奕深緊閉的眼瞼。
方永新握著他的手,腰身彎駝,抵住下巴。
嫣紅的唇已然被咬出淅淅瀝瀝的血珠,微微張開,淚水便如斷了線般,前赴後繼打下來。
聲帶終於震動,發出的嗓音艱澀無比,字字誅心:“是我錯……是我錯了……”
“我不該去菀城找你,也不該帶你來邱家,更不應該……和你在一起……”
這是方永新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感覺到名為後悔的情緒。
那情緒又深又重,宛若千鈞鐵錘,一下一下掄砸在胸腔,搗得他心神俱碎,五臟六腑無不疼痛。
壁壘從根基處蔓延開裂縫,方永新沒想過,有一天,不是任何人和風細雨,循循善誘地將他引導出來,而隻是看著管奕深昏迷的麵容,便覺咽喉受萬蟻啃齧,無法呼吸,深深恨起將他封閉了多年的囚籠。
整個人如火中炙烤,又如冰裡浸泡,左右相突,恨不得撕開自己的心臟。
數不儘的混沌於其間衝撞,試圖破開預防。
淚水將視線糊得支離破碎,順著麵頰蜿蜒,凝聚在下頷將墜不墜。
方永新矜貴疏冷慣了,何嘗如此狼狽不堪,此刻卻不管也不顧,隻微顫著手撫上管奕深的臉,千言萬語,儘彙成痛苦萬分的一句低喃——
“為什麼喜歡我……為什麼……偏偏要喜歡我?”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是人嗎???這麼虐小管!!!
作者不是人嗚嗚嗚已經跪地不起了,發誓沒有下一次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