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書良瞬間又想吼人了,但是一口氣剛提上來,就想到自己剛才做出的承諾,隻能生生咽了回去,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先把每科都考及格再說吧,上次答應你們的,隻要這次你能及格,以後你們學習的事情自己安排,我不插手,你們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黃書良作為一個教導主任,又是這種火爆性格的人,能退讓到這一步已經不容易了。
秦子規也就見好就收:“放心吧,老師,盛衍以後會好好學習的。”
盛衍也點點頭:“嗯嗯,所以您也少生點氣,彆太暴躁,我媽說這樣容易脫發。”
“盛衍!”頭發本來就不多的黃書良直接火冒三丈,然而嗓門提到一半,又再次深呼吸一口氣,默念了三遍“世界如此美妙,我卻如此暴躁”後,手指大門,平靜道,“回去,學習,立刻,馬上。”
盛衍敏捷地溜了出去,臉上露出一個嘚瑟的笑容。
秦子規慢悠悠跟在後麵,低頭擺弄著智能手環:“你就非得氣他?”
“嗯哼。”盛衍也不否認,“誰讓他老是冤枉我。”
“所以現在還委屈嗎?”
“啊?”
盛衍回頭。
秦子規抬頭看他:“考試的時候不是委屈了嗎。”
“我沒......”
盛衍說到一半,沒繼續說了。
他剛才確實是委屈了,所以考試的時候才會全程背對著黃書良的方向,看都不看他一眼,也才賭氣般地同意當場閱卷。
他本來以為自己沒有表現出來。
結果秦子規還是看出來了。
這人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嗎?
等等,盛衍突然想到什麼,回頭看秦子規,有點震驚:“你該不會是就因為覺得我委屈了,所以剛才才那麼懟黃書良的吧?”
秦子規沒否認。
“臥槽!秦子規你......”
盛衍睜大眼。
秦子規心裡一提。
“果然夠意思!”下一秒盛衍就勾上了他的肩,“不愧是十幾年的兄弟情,就是仗義!”
十分仗義的秦子規:“......”
死亡般的沉默後,他麵無表情地把盛衍的手扒拉了下去:“你也挺夠意思的,不是還要為了我考中公大嗎?”
盛衍也沒在意,隻是隨口問:“你剛才聽到了。”
秦子規:“嗯。”
盛衍低頭踢了一下地麵上的一粒小石子:“我倒是想呢,反正肯定比出國強多了,但是剛才黃書良幫我查了一下,說每年中公大在南霧的錄取分數線都比一本線高六七十分,我哪兒考得上啊。”
就算他是烈士子女可以加二十分,那也還差個八千公裡呢。
但是他也不想聽秦子規說些安慰他的話,於是又很快回頭笑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今天的考試算是及格了,晚上回去可以和許女士打打商量了,其他的再說吧。”
說完順手推開了一班的教室後門。
然後就對上了教室裡二十多雙鋥光瓦亮的大眼睛。
盛衍:“......”
一班眾人:“......”
短暫的沉默,教室裡驟然爆發。
“臥槽,真的有錦旗!”
“見義勇為,人帥心善!”
“盛衍,真男人!讓我從此尊稱你一聲衍哥!”
“就是!成績是衡量一個男人的標準嗎?不是!像我們衍哥這種正直善良勇敢的男人從哪裡找!”
“我們衍哥成績進步也很快好不好!隻要稍微學習不就突飛猛進了嗎!”
“就是,衍哥!我們看好你!”
“衍哥!能把你的錦旗掛在講台上讓我們瞻仰嗎!”
“......”
教室裡七嘴八舌,雖然有些浮誇做作,看得出是在很努力地誇盛衍了,但是絲毫沒有惡意和嘲諷的意思,全都是在表達著最真誠的善意和鼓勵。
盛衍再傻也知道,這是因為今天晚上黃書良當眾傷了他的自尊,所以這群和他平時關係根本不熟,甚至不太認識的人,就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他的肯定。
但是掛錦旗就大可不必了。
盛衍有點不好意思,紅著耳朵把那麵有一丟丟羞恥的錦旗卷好塞進來桌肚裡。
講台上守晚自習的張哥看出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笑著推了推眼鏡,幫他解圍:“行了,你們安靜點,小心待會兒你們黃主任又殺過來。”
教室裡眾人才嘻嘻哈哈安靜下來。
張哥又看向盛衍:“還有盛衍,你先把你會改的錯題改完,實在都不會了就拿著數學卷子來找我,我給你把一些基礎題仔細講講。”
“哦,好。”
盛衍雖然覺得秦子規給自己講也行,但是他也不想耽誤秦子規太多時間,畢竟秦子規又要學習又要準備競賽,太忙了,於是點頭應了聲,就坐回座位,翻出數學卷子,準備抓緊時間改一遍。
結果剛打筆蓋,陳逾白就回過頭,好奇道:“盛衍,你給我具體講講你是怎麼見義勇為的唄。”
旁邊林繾也有點好奇,湊過腦袋,小聲道:“我聽說你當時還拿了個槍什麼的對著歹徒,跟他在暴雨裡追逐扭打了足足半個小時,那個歹徒打了個半殘,才製服他的,真的假的?”
盛衍:“......”
好像是真的,但又不完全是真的。
這些謠言都是怎麼傳出來的?
盛衍有點無語:“不是什麼歹徒,就是一個小偷,就追著他跑了幾條巷子,最後堵死他了,拿假槍嚇唬了他一下。”
陳逾白:“假槍?你驢我的吧。”
“我驢你乾嘛。”盛衍一邊看著錯題,一邊漫不經心的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講了一遍,然後回頭指了指秦子規桌上那個水晶球,“喏,這個,就是我當時給秦子規打的。”
林繾順著看了一眼,一個做工很精致的水晶球,而且很難得的不是小王子和玫瑰,而是小王子和狐狸。
小王子裡的狐狸一直都是林繾的意難平,她忍不住就說了句:“還挺好看的啊。”
好看嗎?
水晶球不都長這樣?
盛衍覺得自己一個直男不是很懂他們基佬和女孩子的審美,回過頭,低頭看著卷子,隨口說了句:“你要覺得好看,我下次也給你打一個就是了。”
話音落下,氣氛突然安靜。
林繾感受到低氣壓的來源,小心翼翼地往後麵看了一眼,秦子規的臉瞬間冷成了固態二氧化碳。
林繾:“......”
她就不該多這個嘴。
她默默回頭,正準備用學習來岔開這個話題,前麵的陳逾白卻突然一拍大腿:“那敢情好啊!”
“?”
林繾和盛衍同時發出一個問號。
陳逾白興致勃勃問道:“那你要不22號跟我們一起遊樂園吧。”
盛衍問:“什麼遊樂園?
“就是新開的那家遊樂園,我們部一個學妹家開的,就送了我和林繾兩張情侶雙人套票,22號正好是林繾生日,我們本來就計劃去的,我那張應該是帶秦子規一起去的,林繾那張就帶上你唄。”
陳逾白覺得自己的安排簡直是完美無瑕,值得三個熱烈的掌聲。
然而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教室後門的角落卻陷入了死亡一般的沉寂。
盛衍想,陳逾白和秦子規果然有什麼。
秦子規想,陳逾白是不是想死。
林繾想,陳逾白是不是想讓我死。
三個人一起直直地看著陳逾白,麵無表情,一個比一個不善。
莫名其妙在三伏天的夏夜感受到屍體涼透般的寒意的陳逾白:“......”
他剛才是看見死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