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很小聲地道:“應該……是……是的。”
陳瀅擰擰嘴角,一抬手,“刷”地從袖中抽出了一張紙。
一個穿著青衣的小丫鬟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默默地雙手接過紙張,高舉給眾人觀瞧。
“請大家看這張地圖。”陳瀅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根樹杈兒,看著像是臨時從什麼地方撅下來的,樹杈上還殘留著一片孤零零的葉片兒。
她舉起樹杈,在地圖的各處點了點,嘴角一擰:“這地圖我畫得粗陋了些,大家見諒。”
眾人凝目看去,見這所謂的地圖的確畫得簡陋,幾個正方形分彆標注著淨房、花廳、廚房等字樣,每個方塊之間以或直或曲的線條相連,應該是表示路徑。
陳瀅首先指向了淨房:“淨房位於花廳的北側,直線距離……嗯……離花廳並不遠,但這段路卻很繞,至少要拐五個彎兒。我方才叫人快速地跑了個來回,從花廳來回淨房差不多需要半刻鐘左右。桃枝姑娘方才說,她親眼瞧見我大姐姐去淨房的準確時間,是在兩刻不到之前,是不是?”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所有人都默認了她的表述。
桃枝此前言之鑿鑿,且還說了兩遍,這花廳裡的每個人都是人證。
陳瀅收回樹杈,轉頭看向了桃枝:“桃枝姑娘,你在兩刻不到之前瞧見我大姐姐去了淨房,還一路跟在她身後,親眼目睹了她摔玉的經過,最後又返回花廳。做了這麼些事兒,你總共用了多長時間?”
花廳裡越發地安靜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陳瀅,這其中有幾道視線格外地明亮。
陳漌便是其中之一。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陳瀅,頭一次發覺,這個從來不愛說話的三妹妹,似乎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木訥。
“嗯……婢子……婢子……記不清了。”桃枝囁嚅地開了口,答案卻是含糊的。
“你記不清了。”沒有質疑、更未發怒,陳瀅隻是平靜地重複了一句,旋即話鋒陡轉:“可是,你袖子上的糖霜卻表明,最遲在雪花桃酥上桌之時,也就是一刻之前,你就已經回到了花廳,否則你無法解釋這糖霜是從哪兒來的。我這樣說可對?”
桃枝低垂的眼睛快速地眨動了幾下,卻沒回話。
陳瀅仍舊沒有繼續逼問,而是舉起樹杈在地圖上花廳與淨房這兩處來回劃動了一下:“桃枝姑娘,假定你兩刻不到前跟蹤我大姐姐去淨房並目睹了事件的全部經過,並於一刻之前回到花廳,剛好趕上端點心上桌。那麼,從你跟蹤我大姐姐到你回到花廳的這段時間,肯定不夠一刻,最多大半刻,我這個推測沒錯吧?”
陳漌此時已經有點明白這個三妹妹的意思了,立時轉首看向桃枝,口中吐出兩個字:“說話!”
聲音雖然不響,語氣卻很重。
桃枝身子一抖,仿佛十分害怕,好一會兒後,方用很低的聲音道:“回……回陳三姑娘的話,婢子想……應該……是這樣的。”
“嗯,你想應該是這樣的。”陳瀅專注地看著桃枝,語聲平淡:“可是,我想的卻是,這事情一點兒也不應該。”
她有著一雙點漆般的眼珠,眼白泛著極淡的微藍,看著人時,眼神乾乾淨淨,如水波一般清澈。
分明並不是如何厲害的眼神,可桃枝卻陡然有了種被人一眼看到底的感覺,忍不住又瑟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