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論起來,也就直到近兩年間,盛京城裡才真正太平了些,這也是因為那些王爺和郡王們都死得差不多了。
元嘉十一年,當朝僅剩的一位王爺——安王,突然在保定府起兵造反,聲勢委實不算小。自然,以當今元嘉帝的才略,這次造反很快就被鎮壓,安王自裁,那些叛軍也被殺了個乾淨。可即便如此,京中貴族還是人心惶惶的,前幾年大夥兒基本不出城,一應宴飲遊樂都在城裡,生怕受到波及。
鎮遠侯將武陵彆莊一關三年,泰半也是受此影響,所謂湖水發臭、桃林蟲災之說,眾人莫不認為那不過是虛辭,說出來好聽罷了。
“武陵彆莊三年沒開,而桃枝兩年前才進府,這期間彆說宗室子弟,就是普通客人,桃枝姑娘也一個都見不到。”陳瀅轉首看著桃枝,眸光如水:“由此我得出一個結論:今天、此時、此刻,便是桃枝姑娘第一次接觸外客,而這兩個內造銀錁子,也就隻能是今天赴宴的客人賞的。”
說到這裡,她的嘴角慢慢地彎了起來,露出了一個真正的笑容:“也真是巧得很,今兒這滿莊子的客人裡,能夠拿得出內造銀錁子的,隻有一人。”
“你忘了長公主殿下並幾位宗室老夫人,她們都是能拿得出內造之物的。”那女官立時冷冷地提醒道。
“我沒忘。”陳瀅一點沒慌,仍舊高舉著證詞:“這份證詞提供了桃枝的當班兒記錄。小紅與小翠異口同聲地表示,桃枝今日該下晌的班兒,時間從未正(下午兩點)算起。而長公主殿下並幾位老夫人早在未初一刻(下午一點十五)便坐上了畫舫,哪兒來的機會賞她銀錁子?”
“就算不該她的班兒,她長了兩條腿,說不定上晌的時候在哪裡偶遇了貴人們。”那女官語聲平板地說道。
“這也不可能。”陳瀅平心靜氣地道:“桃枝整個上晌都沒離開過丫鬟們住的小院兒,有好幾個管事媽媽拘著她們,不讓亂走動。如果縣主有空,我們可以現在就叫這些人過來與桃枝對質。”
那女官麵色微滯,隨後便咳嗽了一聲,說道:“這……對質倒是不必了。不過,陳三姑娘還忘了一種可能,沒準兒在進鎮遠侯府之前,桃枝就得了哪個貴人的賞,這銀錁子是她從外頭帶進來也未可知。”
“幾年前?”陳瀅的嘴角又擰到了一個奇怪的角度,將銀錁子往上舉了舉:“請看清楚,這是去年才製的銀錁子,去年的銀錁子,幾年前桃枝就能拿到了?”
那女官自知失言,閉緊了嘴,再也不說話了。
她二人一問一答皆是又快又清晰,眾人一時都聽得傻了,直到此時,才有輕微的笑聲響起。
若論人緣兒,香山縣主比陳漌隻差不好,被她欺負過的姑娘也不在少數,看到她吃癟,自是有人趁願。
“主子打賞本是尋常,可縣主卻在眾目睽睽之下竭力否認曾重賞過桃枝,為什麼?”陳瀅轉向眾人問道。
花廳裡有了一種很微妙的寂靜。
雖然沒有人說話,可卻又仿佛喧囂至極,似是所有人都在興奮地議論著、猜測著。
郭媛整個人都埋在陰影裡,那冰冷的氣息,似乎正一點點地向外漫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