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堂的家庭聚會一直持續到了掌燈時分,在仔細詢問過陳瀅所有細節之後,國公爺便率領男丁們先行退場,許氏則早早命人備好了席麵兒,一眾女眷在後宅舉辦了小型的家宴,一為陳瀅壓驚,二為國公府慶賀。
直到陳瀅在李氏與陳浚的陪伴下回到鳴風閣,這份兒喧囂才終是歸於平靜。
一踏進鳴風閣的正房,李氏什麼話也未說,一把便攬住陳瀅,摟得極緊,就像是生怕她被什麼人奪去一般。
陳浚在旁看著,慣是帶笑的臉上,笑容也有點走形。
屋中並無外人在,隻有母子三人,靜默無聲。
護駕有功、擊退刺客。
這寥寥數語聽來榮光耀目,說來也仿佛輕易至極,卻唯有至親之人才能明白,這分兒功勞的背後,是親身涉險,也是命懸一線。
李氏已然再也經不起任何一點這樣的打擊了。
這七年來,陳劭的失蹤無時無刻不在磨損著她的精神,若非有一雙兒女相伴在側,她可能都熬不過如此漫長的時光。
她情願不要那些風光繁華,隻要能夠守住兒女,守住她生命中至愛的親人,便彆無所求。
“阿蠻……阿蠻……”李氏開了口,顫抖的嗓音裡隻能斷續吐出這兩個字,仿佛要將全部的淚水與擔憂化在這呼喚裡。
阿蠻是陳瀅的小名兒,是陳劭當年親口為她取的。
無論兒女長到多大,在母親的心裡,他們永遠都是需要守護的小寶寶。
“娘彆擔心,女兒這不是沒事麼?”陳瀅輕輕拍著李氏的後背,心底有些酸痛,又泛起融融暖意。
她從不知道李氏的力氣會有這樣大,她被摟得生疼。
可是,也正因有了這份疼痛,她才有了種真切地活著的感覺。心底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往外奔湧,漸漸填滿了空缺的那個角落。
“母親,您先坐下吧,妹妹都疼得齜牙咧嘴的了,母親可彆把妹妹的骨頭給弄折了。”陳浚在旁提醒地說道,依舊是慣常的玩笑語氣。
李氏終於鬆開了手,兩眼通紅,唇邊卻掛著笑。
她抬起手來,向陳浚身上輕輕拍打了幾下,強笑道:“就你這猴兒討打!為娘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偏你這張嘴亂會胡說亂道的。”
陳浚順勢便將陳瀅拉在了身後,佯作張臂護持的模樣,嬉皮笑臉地道:“母親便瞧在兒子的份兒上,饒了三妹妹罷。您也沒瞧瞧她那張小臉兒,都疼白了。”
李氏借轉身的動作抹了抹眼角,回首時仍舊是一臉嗔笑:“便聽你的就是。”
陳浚打蛇隨棍上,涎著臉又胡扯了幾句,終是讓屋子裡的氣氛不再那樣沉重了。李氏便命紫綺送上熱茶並幾樣點心,母子三人圍坐在圓桌邊兒說話。
“你可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李氏當先拉著陳瀅的手柔聲問,視線緊緊停落在她的身上,幾乎連眼都舍不得眨。
陳瀅回了她一個笑,眸色在燭火下越發清澈:“母親放心,女兒一點兒事都沒有。”說著她便站起來活動了幾下手腳,以示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