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了片刻,陳瀅便命尋真她們等在原處,仍舊帶了馮媽媽等人,去找裴恕。
裴恕此時正在與幾名吏員說話,見陳瀅過來了,像是極為不耐,眉心攢出個疙瘩來,揮手命眾人退下了。
“死者是一個叫嬌杏的丫鬟。”甫一見眾人散開,陳瀅便低聲說道。
裴恕掃了她一眼,左邊的嘴角往旁一斜:“我知道。”
“大人知道?”陳瀅吃了一驚,凝眸看向了他。
裴恕抬著下巴望向遠處,隻從鼻孔裡“唔”了一聲算是回答,麵上劃過了極為明顯的不耐煩。
看得出,對於陳瀅的追問,他連句多話都懶得說。
這種簡慢的態度,陳瀅卻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她微低了頭,蹙眉沉思起來。
既然裴恕早就知道死者的身份,他為什麼不提前說明?難道僅僅是因為不想配合她?
而除此之外,這位裴大人手上是不是還掌握了其他的消息,但卻出於同樣的原因,不肯告知自己?
諸多疑問劃過心頭,陳瀅總覺得,裴恕這寥寥數語間,好似隱藏著更深的含義。
驀地,一個念頭自腦海中閃過。
她緩緩抬頭,凝視著眼前這張帶了幾分匪氣的臉,說道:“既然裴大人連這都知道,想必……大人也知道凶手是誰了吧。”
話聲平平,然不知何故,卻像是含了極濃的諷意。
裴恕側首望向水麵上停泊的小舟,嘴角往某個怪異的角度歪了歪:“陳三姑娘聰明。”
陳瀅沒說話,冪籬下的臉卻在這一瞬間扭曲了起來。
她覺出了一種深切的憤怒,亦覺出了一種更深切的無力。
公平、正義、真相。在任何一個時代,這些都不是輕而易舉的事。而在她所處的這個時空,尤其艱難。
“那麼,我便來猜一猜那所謂的凶手罷。”她啟唇說道,聲音越發地不見起伏,之前的譏諷也消失無蹤,唯有無儘的蒼涼,自言語間彌漫開去。
“你說,我聽。”裴恕似是竭儘所能地不欲多言,說話時,仍舊眺望著遠處的小舟,一根眉毛習慣性地挑著,仿若漫不經心。
陳瀅在冪籬下勾起了唇,語聲忽爾轉涼:“我猜,那凶手大約便是世子爺院兒裡的某個丫頭吧,再不然,便是小廝之類的男仆。至於殺人的原因,要麼是氣不過嬌杏得寵,要麼就是私情所致。若是再往下猜,則這凶手說不定也一早就死了。於是麼,自然是死無對證。”
“倒也不完全是。”裴恕的語聲並無起伏,但卻又不同於陳瀅的淡漠,而是玩世不恭的,甚或是心不在焉的:“嬌杏是投湖自儘的。此案,沒有凶手。”
陳瀅“哈”地便笑了出來,驀然掀開冪籬,那雙總是乾淨如水的眼眸,此刻卻像是凝成了冰、束成了箭,投射在眼前這張看似不經意的臉上:“請問裴大人,這話是世子爺說的?還是世子夫人說的?”
“自然是世子爺。”裴恕用著一種習以為常的語氣說道,瞥了陳瀅一眼,眸光意味深長:“世子夫人乃是弱質女流,不可能、也不宜於麵會本官。”
他話中的重點便放在“弱質女流”四字上,視線滑過陳瀅的臉龐,仿若是在提醒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