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瀅也沒跟他客氣,接紙在手,隻掃了一眼,心底刹時間一片冰涼。
這還真是一份口供,且目測還相當完整。
她顧不上再去關注裴恕,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這份供詞是由五位證人分彆供述的,其中三人是興濟伯世子院兒裡的仆婦,另還有世子爺並夫人的供詞。
在口供中,所有人皆眾口一詞地表示,嬌杏生前與一個叫做小臻的美貌丫鬟爭寵爭得極凶,而就在她失蹤前的幾日,她與小臻又起爭端,還被世子夫人罰跪了半日。當時世子爺卻是沒太關照她,還一連數日叫了小臻服侍。嬌杏便有些心灰意冷起來,幾度流露出厭世之意,過後沒幾日,她便失蹤了。
好端端忽然就沒了個丫鬟,且還是世子爺的枕邊人,掌著一院內務的世子夫人自需動問。不想,那小臻卻突然跳將出來,隻道嬌杏逃跑了,還說她屋裡好些值錢的首飾也被嬌杏卷了包兒。
逃奴加偷盜,此事可不算小,世子夫人便想上報府衙,世子爺卻是個念舊情之人,大約是憐惜嬌杏被他寵過一場,於是便攔下了夫人,隻說那不過一個丫頭罷了,跑便跑了,一旦報了逃奴,無異於將她逼上了絕路,到底有傷天和。
於是,這件事便也無人聲張,世子爺倒是曾私下派人去找,但卻沒太費心。在供詞中,他聲稱打算再過段日子,就往府衙報個病歿,也算是全了與嬌杏的一場情分。
“兩個月前,小臻就被發賣了。”裴恕的語聲響了起來,仍舊帶著幾許漫不經心:“至於發賣的理由,卻是這小臻不敬主母、行事張揚,於是世子夫人便作主打發她走了。”
很完美的供詞,完美到了幾乎失真的地步。
陳瀅麵色淡淡,再不複此才的憤怒。
她原本就不是易怒的人,方才那陣激烈而短暫的情緒,也在與裴恕的對話間,在拿到這份供詞之後,儘皆散去。
這是她早就料到的結果之一,隻不過比她想象中來得快了些罷了。
她握著那遝紙,沒有質問,亦無不滿,身上的氣息平靜而遠,有若眼前的一脈平湖,而她說出來的話,甚至亦是與此無關的。
“我發現,裴大人是獨自過來的。”她說道,抬起頭來凝視著裴恕,嘴角驀地一彎:“大人……並不相信這份口供,是麼?”
極為突兀的一問。
裴恕的麵色,微微一變。
隻是,他身上的氣息委實繁雜,宜官宜匪,又總帶著幾分玩世不恭,因此,這極微的一點變化,便也融於其間,教人難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