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瀅便道:“大姐姐問我問題,我揀著知道的回答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如此而已。”
見她一臉正色,陳漌反倒覺得自己似是有點太過矯情了,旋即卻又覺得,陳瀅這樣的舉動,不知何故,很是讓人熨帖。
“妹妹到底還小,還不懂呢。”她柔聲說道,放下了扇子,麵色已經不像方才那樣地紅了,唇邊的笑容卻很甜蜜。
縱使並不能與“他”見上一麵,但是,她到底聽到了他的消息,知道他就在前院坐著,與她不過百步之遙。
僅僅隻是如此,她心裡的歡喜就已經滿得要溢出來了。
原來,那詩中所謂的心悅,居然是如此地簡單,甚至都不需讓對知曉,隻要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便已經足夠快樂。
陳漌上前一步,拉起了陳瀅的手,麵上的笑容仍舊甜蜜:“我同妹妹回去吧,我想再多與妹妹說說話。”
看著她歡喜的笑臉,陳瀅自是說不出拒絕的話,於是,姐妹二人便相攜著漫步轉過了遊廊。
陽光濾過繁密的藤蘿,曲廊裡飄來不知名的花香,那少女的步伐輕且軟,好似踏在她自己的心事上,歡喜著、逶迤著,宛然而去……
翌日午初時分,裴恕自刑部下了衙,便依約前往四宜會館。
才一轉出東樓巷的巷口,便見那會館門外停著一張精致的小車,油壁青幄,兩匹馭馬更是皮毛光滑,雖不張揚,但卻有種極內斂的富貴氣象。
“陳三姑娘定是已經到了。”跟在一旁的郎廷玉便說道,又偷偷拿眼睛去瞧裴恕。
裴恕“嘖”了一聲,伸出根手指捅了捅頭上青笠,挑起的一條眉毛好似能戳破天:“好大的太陽!非要約在此時,什麼脾氣!”
語罷,搖頭、歎氣。
郎廷玉沒說話,嘴角卻撇到了一邊兒。
嫌這嫌那的,有本事你彆來啊,還不是巴巴兒地跑過來了?
死要麵子,嘴硬得要命,可又管不住自己的腿。他們家小侯爺這個彆扭的性子,真是不知道隨了誰。
他二人一個想著東,一個想著西,打馬走在小街上,不緊不慢、勝似閒步,陳瀅立在二樓雅間的窗前,隔著一街白亮的陽光,隔著那行柳落下的餘蔭,望著樓下二人,神情有些怔忡。
這是她與裴恕的第四次會麵。
而就在昨晚,她終於弄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聲音,她的確曾經聽過。
在夢裡,那位偵探先生便是以這樣的音色,與旁人說話的。
在憶及這一點的最初,陳瀅的感覺簡直無比怪異。
她居然從旁人的身上,聽到了記憶深處的自己的聲音。
而後,她又花了差不多半個上午的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最終得出了一個的結論:
平白多出來的那段記憶,很可能並不屬於她。
她確定自己並沒有真的變成男人活過,她隻記得兩次死亡的經曆。
既然如此,則出現在她夢裡的場景,或者說,是她以第一人稱的視角所感知的那個世界,很可能是因為夢境的扭曲作用,而被異化了的幻象。
有極大可能,她並非那個世界的主導者,而隻是一位旁觀者,因為參與其中,所以便在夢中不自覺地易地而處。
目前看來,這是唯一能夠讓那段記憶合理化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