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綏說的這個“她”,想必就是葉嫂子,而這段話透露出來的信息有二:其一,這個葉嫂子是才進何家不久的仆婦;其二,黃氏把個不懂服侍的仆婦丟給女兒,可見她根本就沒把何綏當回事,一顆心隻撲在了兩個兒子身上。
何綏的哀怨,想是由此而來。
李惜有點同情地看著她,柔聲道:“妹妹太客氣了,無妨的。”
陳瀅還是沒出聲,視線卻掃過了一旁的葉嫂子,總覺得她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有點熟悉。
“咿呀”聲隻響起了短暫的一會兒,車身震動了幾下之後,便又恢複了之前的平穩,想必已然駛上了官道。
“現在可以了。”沉默的車廂中,葉嫂子再度開了口,語氣平板,委實不太像是一個下人該有的,隨後她便單手把簾子撩了起來,動作有點笨拙,仿佛並不常做這種事。
可陳瀅卻注意到,她掀起車簾的幅度與方才幾乎沒有偏差,就連陽光掃在地麵上的陰影也與此前一樣。
李惜悄悄地拿腳尖兒踢了踢陳瀅,麵上是忍笑的神情。
在她的世界裡,大約是頭一次瞧見如此笨手笨腳又自說自話的女仆,因而覺得很新鮮有趣。
陳瀅回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注意力更多地還是放在葉嫂子身上。
這個沉默寡言的女仆給她的感覺很特彆。在偵探先生的眼中,這種獨特的人總是很具有吸引力。
馬車繼續前行,車外的風景千篇一律,即便秋日的陽光燦爛如洗,也掩不去它的荒涼。
不過,這情景卻可以讓人情緒放鬆。
比起那些流民的慘狀,自然風光再是荒蕪,也不會叫人揪心。
李惜此時已然忘了城門外所見,拉著何綏湊到窗邊說話,陳瀅有點心神不寧,繼續擦拭著弓弦,腦中則默算著車速與路程。
馬車已經走出去約有十裡地了,倪氏應該看到了那封奇怪的信。
卻不知那信裡寫著什麼?
陳瀅心中思忖著,手下動作不停。
正在此時,車身驀地一震,旋即蹄聲大作,馬車竟是狂奔起來。
李惜與何綏沒防備,驚叫一聲,雙雙往旁就倒。
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葉嫂子,此刻的反應竟是出奇地敏捷,一伸手就將二人推回原位,而饒是如此,兩個小姑娘也嚇白了臉。
陳瀅的動作也很快,反手撈住了旁邊的尋真,幫助她穩住身形,一麵便提聲問:“外頭怎麼了?”
車輪隆隆滾過地麵的聲音夾雜著迅疾的馬蹄聲,猶如驚雷般傳進耳畔,她的問話聲完全被淹沒了。
“要去招遠縣。”車廂裡響起低沉如鐵器摩擦般的聲音。
陳瀅目注著葉嫂子。
葉嫂子終於沒再沉默地坐在角落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