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未起,她的頰邊,倏然便落下了一線冰涼。
陳瀅的心一下子墜入穀底。
下雨了。
她甚至都不必抬頭去看,便在她的正前方,在一線天窄細的縫隙間,那稀疏的白亮雨絲,正悄然飄落。
極度潮濕以及雨雪天氣,皆是箭手大忌,因弓弦極易受潮,這將導致弓箭失效。
陳瀅臉上擠出了一絲苦笑。
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連老天都不肯叫她再多拖延一會兒。
思及此,她的眼神陡然冷厲,弓弦一緊,拉成滿月。
必須趁弓箭失效前再斃二敵,否則……
還沒待她想完,驀地變故陡生。
一道瘦小身影悄無聲息地躍起,陳瀅隻看見半空裡劃過雪亮的寒光,回過神時,兩名黑衣人已經被同伴製住,架在脖子上的鋼刀明晃晃地,鋒利的刀刃緊貼著頸側大動脈。
陳瀅呆住了。
她沒想到,對方居然真的向自己人開刀!
隻不過是一點點利誘而已,卻不料竟能得來如此結果。
這完全超出了陳瀅的預期。
而饒是如此,陳瀅亦不敢有半點鬆懈,隨時防備對方使詐。
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因為動手的人正是趙彪與老九。
當第一滴雨落下時,那兩個屬下明顯鬆了口氣,顯然認為對方的毒箭再也不足為患,那個“活四死二”的提議自然也就沒有了威懾力。
可他們卻忘了一件事——趙彪的殺心。
黑虎幫頭領對自己人起了殺心,且還被對方洞悉,這事若是傳出去,他還怎麼在江湖上混?
身為一個上位者,怎會允許將這種把柄放在彆人手中?
“你們兩個就是內奸!”趙彪向老九投去一個滿意的眼神,口中卻在發出冷厲的叫罵:“就是你們這兩個狗雜種,勾結外人陷害兄弟,可憐十弟被你們這些小人陷害,死在亂陣之中。”
他的聲音極為悲憤,仿佛為枉死的老十而錐心泣血。
“你特娘的是不是瘋了?”被製住的黑衣人大聲罵道,換來的卻是脖子上的刀往下遞進了一分,他立刻不敢再罵,改用哀求的語氣道:“老大,趙老大,放兄弟一馬,往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聽我的就乖乖去死!”不容他說完趙彪便獰笑起來,單手提溜著他往前走去,同時頭也不回地吩咐:“老九,把人帶出來!”
把這兩個替死鬼頂在前頭做人肉盾牌,他們勝券在握。
“是,老大。”身後傳來了老九恭順的應答。
此時,那被製住的人還在大聲哀求:“趙老大,求求你饒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小的……”
“住嘴!”趙彪忍無可忍,一刀背劈在他的後頸,終結了這陣聒噪。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趙彪滿意地舒了口氣,將暈倒的同伴擋在自己身前,陰鷙的視線掃向陳瀅,冷笑道:“天助我也,你還有什麼招數?”
他一麵說話,一麵感受著越來越密集的雨點,冷笑聲也隨之變響:“兩個人我給你挑出來了,殺不殺隨你。他們總是要死在你的箭下。”
弓箭手是否出手已經不重要了,反正這兩個人一定會死於“射殺”。
陳瀅沒說話。
她此刻的表情有些怪異,嘴張大了,眼睛也張得極大,直勾勾地望向趙彪的身後,仿佛他身後正竄出什麼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