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俞氏的態度如此積極,陳瀅自是表示歡迎,遂命尋真與知實把那幾個包袱行李都接了,又向俞氏道:“說來也是巧,我這幾日恰巧要去登州,不若薛姑娘也與我同去罷,路上也好作個伴兒。”
這話直說得俞氏連連點頭,又與陳瀅說了好些客氣話,方才目送著陳瀅她們上了馬車。
在這個過程中,江媽媽始終跪伏於地,俞氏就像是把這個人給忘了。
直到那一行車隊在漫天微雨中漸行漸遠,俞氏方才收回視線,端詳著自己的手指甲,淡聲問道:“江媽媽人呢?怎麼這半天兒了,就沒瞧見她出來說句話呢?”
聽得這話,一個穿柳綠比甲的丫鬟便打著傘走上前來,輕聲稟道:“回夫人,江媽媽還在地上跪著呢。”
“喲,怎麼還跪著呀?”俞氏似是極為訝然,轉首四顧一番,方才“看見”了伏地的江媽媽,立時便將臉一沉,對那丫鬟道:
“你們這起子壞蹄子,怎地不把媽媽扶起來?叫她一個老人家跪了這半兒,這可怎麼得了?”
那丫鬟連忙上前去扶江媽媽,俞氏便又緩下聲氣來,好言好語地道:“媽媽莫惱,這些小丫頭不曉事兒,你也彆與她們一般見識,左不過都是些玩意兒罷了,花幾個錢買來的東西,打罵幾句也就得了,犯不著較真兒。”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難聽,江媽媽心中氣苦,卻也隻得忍著,也不敢真的爬起來,仍舊跪在地上。
俞氏拿眼尾餘光掃了掃她,語氣便又淡了下去,道:“不過,有些話我也要說在前頭,今日之事,媽媽委實是沒處置好,幸得是我來了,若不然那陳三姑娘一紙狀子告過去,我們這臉可就丟大了。”
“夫人這麼一說,婢子倒後怕起來了。”那穿柳綠比甲的丫鬟本就是俞氏心腹,自是要在旁幫腔的,此時便作勢拍著心口道:
“這要真打起官司來,輸贏倒在其次,最要緊是老太太的身子,再一個,那表姑娘的事兒隻怕就要傳得到處都是了,咱們府可丟不起這個人。”
“這話很是。”俞氏點了點頭,正色道:“你們也皆給我記牢了,往後再遇著這些事兒,萬不可儘著鬨出去,若有個好歹,老太太必不依的。”
江媽媽被堵得險些背過氣去,可心下也自知曉,如果不是俞氏來了,今日之事隻怕難以了局,萬一真鬨出笑話兒來,她這差事也就到頭了。
“夫人英明,奴婢今日托大了,讓夫人為難,請夫人恕罪。”她膝行上前輕聲說道,姿態擺得很低。
俞氏沒說話,那丫鬟便在旁冷笑:“媽媽今日險些鬨出大事兒來,如今說句‘恕罪’就成了麼?”
江媽媽聞言不得由一呆。
俞氏便輕嗔那丫鬟道:“要你多嘴。”
那丫鬟立時叫起屈來:“夫人今日好容易才把場麵轉了回來,江媽媽卻還不知悔改,婢子替夫人委屈。”
說到這裡,她踏前兩步,走到江媽媽身邊,用近乎於耳語的聲音道:“媽媽糊塗,您也不想想,表姑娘這一去,咱們手上的大麻煩可不也就去了麼?”
江媽媽聞言,刹時間如醍醐灌頂,到底明白了俞氏的用意,不由那後背又滲出一層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