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瀅丟開繡鞋,正欲起身,門外驀地傳來知實微帶惺忪的聲音:“怎麼回事?”
陳瀅動作一頓,心又往下沉了沉。
連知實都醒了,那就表示,方才的那聲尖叫,並非幻覺。
確實出事了。
此刻,門外已經響起了輕微的衣物窸窣聲與腳步聲,還有更加低微的說話聲。
陳瀅知道,那是知實在低聲詢問外頭守夜的婆子。
“知實,進來說話。”陳瀅提聲吩咐道,再不去管繡鞋,盤膝坐在了床上。
知實應了一聲,不多時便挑簾而入,屈身道:“姑娘醒了?”
“外頭是怎麼回事?”陳瀅問道。
幾乎就在她問話的同時,遠處驟然響起一片喧嘩。
陳瀅心頭一凜,直身看向窗外。
窗外是幽靜的庭院,鳴風閣似還在沉睡著,再遠一些的花園、遊廊與夾道,此時亦很安靜。
“婢子叫婆子去打聽了。”知實蹲下來,將那繡鞋拿了過來,整理著上頭的布帶,一麵便問:“姑娘現下就起麼?”
陳瀅蹙眉不語。
不知何故,她總覺得心裡有點發慌。
知實此時已經將那繡鞋整理妥當了,見她如此,便輕聲安慰地道:“沒準兒是哪個小丫頭魘著了呢。這天兒熱,晚上睡不實,婢子小時候就魘過。”
陳瀅“唔”了一聲,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便赤足下了床。
“這鞋子穿著不利索,我換一雙罷。”她說著話已是將繡鞋踢進床底,從旁邊拿過一雙男式薄靴來,伸腳蹬上,複又將箭袖套好。
這是她平常練箭時的裝束,每天都備著一套。
遠處的喧嘩聲在此時變得飄忽起來,時有時無地,聽不大真切。
“婢子猜著,怕是明遠堂那裡的事兒。”知實很輕地道。
陳瀅點了點頭。
她也聽出來了,那聲尖叫來處不明,可那陣動靜,確實像是從明遠堂的方向傳來的。
那裡自來便是府中規矩最多的地方,知實這一聲,含有很明顯的提醒之意。
許老夫人乃是府中最長者,陳瀅身為晚輩,斷不好去打聽長輩身邊的事兒,那可是很犯忌諱的。
陳瀅明白她的意思,轉過話題:“反正我也睡不著了,叫她們把箭垛子擺上吧。”
見她不再多問,知實心下大定,忙去外頭吩咐,陳瀅隨她步出房間,立在廊下向外看。
東邊的天空仍舊是黑的,夜濃如墨,鳴風閣四周也隻點了幾隻燈籠,光線朦朧,勉強可供視物。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枕霜居的方向。
雖有高牆相阻,枕霜居裡的動靜這裡還是能夠聽見的。
很靜。
陳劭與李氏似是都不曾被驚動,莫說人聲了,便連個仆役走動的聲音都沒有。
陳瀅便暗自搖頭。
她真是作下病來了,聽風就是雨的,也不想想,那聲尖叫分明離得極遠,怎麼可能是近在身畔的枕霜居裡傳出來的呢?
丟下這些思緒,陳瀅深深地吐納了幾息。
空氣濕潤而清涼,讓人幾乎忘記此時還是盛夏,看起來,今年的秋天想必會來得早些。
她愜意地想著,伸展了一下身體,轉首去拿弓箭。
“咣”,一聲巨響,鳴風閣的院門兒忽然被人大力撞開,一個婆子連滾帶爬摔進院兒中:“不好了……姑娘……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