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莊伯彥黑著臉,神情相當難看。
這位陳三姑娘表現得越好,就越是反襯出他們的無能。
他壓著眉峰走上前去,腳步一轉,十分巧妙地便將陳瀅與屍體隔開了,皮笑肉不笑地向陳瀅拱了拱手:“陳三姑娘還是退開些吧,這些瑣事交予我等便是。”
陳瀅知道他在想什麼,心下覺得很是無謂。
此事有目共睹,莊伯彥此舉又能改變什麼?
不過,考慮到過一會兒還要向他打聽消息,陳瀅還是退出了圈外。
見她如此識趣,莊伯彥麵色以稍霽,向陳瀅點頭道了句“勞駕”,便招呼屬下過來給死人“卸妝”。
一名胥吏很快上前,當先從屍首臉上拔起一叢胡須,仔細看了看尾端,便提聲稟報道:“大人,這上頭有膠。”
這胡子果然是粘上去的。
莊伯彥點頭不語,趙仵作叫人端來熱水,打濕布巾,將之不住擦拭著周柱兒的臉,大聲稟告:“大人,這顆痦子是畫上去的,用的是顏料,臉上也有顏料。”
他將布巾攤平,那上頭沾著淡黃色與黑色的痕跡。
這般看來,周柱兒不僅粘了假胡須、畫了假痦子,他整張臉也抹上了黃顏料。
不消多時,周柱兒臉上的偽裝儘數除去,露出了一張細皮嫩肉、年輕的臉。
房間裡一片安靜。
這張臉瞧著也就二十不到,與“周柱兒”原先的樣貌比起來,至少年輕了五歲不止。
這人到底是誰?
為何要改變容顏?
如果他不是周柱兒,那真正的周柱兒又在何處?
趙仵作到底經驗豐富,擦完了周柱兒的臉,又去看他的手和脖子。
這兩處倒是沒做偽裝,不過,他很快又看到了新的疑點:“啟稟大人,周柱……這人怕是會些拳腳。”
陳瀅心頭一動。
如果這所謂的“周柱兒”會武,紫綺是凶手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她踏前兩步,趙仵作正舉著周柱兒的手,向莊伯彥解釋:“……大人請看,這人右手中指骨節比彆的更粗,虎口與手掌都有繭子,江湖人差不多皆是如此。”
他半轉身體,迎光仔細觀察這隻手,複以指腹按壓各處:“繭子已經軟了,這人怕是許久不曾提過刀了。”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案例。
陳瀅相信他的判斷。
她方才也看到了這些繭子,卻不曾多想,因為“周柱兒”偽裝成了農人,而農人的手上總是會生繭子的,農人手部的骨節,也通常比較粗大。
“小人慚愧,方才沒查出這些來,大人恕罪。”趙仵作向莊伯彥躬身,麵帶慚色。
他與陳瀅一樣,也是在認定“周柱兒”是個農夫之後,便忽略了這些本不該被忽略的細節。
莊伯彥撚著額下不長的胡須,麵沉如水:“且恕了你這次,若有下回,定不輕饒。”
趙仵作唯唯應是,擦了擦頭上冷汗,悄眼打量一旁的陳瀅。
此刻,陳瀅正看著“周柱兒”的屍體出神。
不知何故,這一刻的她,有一絲莫名的凜然。
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了。
若“周柱兒”並非周柱兒,則周九娘,又是不是真的“周九娘”呢?
有此想法的人,顯然不止她一個。
不待莊伯彥吩咐,趙仵作已然飛奔到周九娘身邊,高舉濕布,向她麵上用力擦拭起來。
所有人都張大眼睛看著他的動作。
可是,結果卻叫人訝然。
周九娘居然沒有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