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元魯的示意下,一名吏員將口供取過,遞了上去,陳瀅又道:“自然,可能有人要說,說不定紫綺在刺傷周九娘後,找地方洗淨了臉上血跡,又或者她先以物遮麵,再行殺傷。”
說這話時,她的麵上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為此,民女特意仔細翻閱了勘察卷宗,據卷宗記載,無論東廂、西廂還是廚房等處,並沒有留下水漬,麵盆也是乾燥的,顯是無人動用。至於以物遮麵,民女試驗過幾回,結果發現,就算擋住了臉,頭發卻是擋不住的,多少總會濺上一些血漬,並無例外。”
她指了指徐元魯手中的口供:“而在口供中,兩名女吏與那位女醫皆表示,紫綺的頭發上沒有發現血跡,隻後腦處有少量瘀血。”
沒有人說話。
徐元魯翻看了這幾頁口供,又傳給曹、趙二人觀瞧,三人皆是麵色沉凝。
雖然陳瀅沒有全部演示,但從她此前的演示來看,她的說法是站得住腳的。
事實上,沒有人會認為,一個人在殺人的時候,還會先把臉擋住。
這不是膽子大小、脾性善惡的問題,而是人的本能就不會這樣做。
既然殺人,那就一定存了置人於死地的決心,又怎麼可能一手擋臉,僅以單手製敵?那豈非自爆其短,給對手可乘之機麼?
再退一步再說,如果真是太害怕了,所以擋住了臉,那麼,周九娘身上這兩刀,就不可能捅得如此之深。
心存害怕或猶豫,是捅不出這種刀傷的。
“周九娘身上的刀傷,又是一個悖論。”陳瀅平靜地道,神情泰然:“諸位大人現在依舊認為,周九娘與喬小弟,皆是紫綺所殺的麼?”
無人應答。
唯一陣微風拂過,堂外的白石地麵上,折射出淡淡的陽光。
今日委實是個好天氣,雲淡風輕。
然而,大理寺正堂的氛圍,卻很凝重。
良久後,徐元魯驀地起身,大步走到屏風跟前,躬立道:“陛下,微臣以為,紫綺的殺人凶嫌並不成立。真凶應該另有其人。”
此聲一出,滿堂嘩然。
所有人都沒料到,徐元魯竟是第一個被說動的,就連陳瀅也有點吃驚。
她原是把寶押在趙無咎的身上的,卻未想,看上去最不好說話的徐元魯,卻首先認同了她的觀點。
疑惑地看了這位徐大人一會兒,陳瀅驀地醒悟。
她怎麼忘了,徐元魯可是老刑事。
他常年浸淫此道,過手的案件不知凡己,陳瀅列出的這些疑點,他豈會不知?
隻是,出於某種原因(很可能是政治立場問題),徐元魯不能明著指出,隻能待陳瀅的提出後,給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