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香山縣主她老人家,被人下了毒,往後居然生不出娃兒來了?”有那肚子裡有點兒墨水的,大聲驚呼。
所謂法不責眾,人一多,膽子就大,什麼話都有人敢說,這話很快引來附和:“這事沒準兒是真的,我聽我大姨子的小舅子的伯父的鄰居家的表姑娘說,香山縣主在參加花宴的時候,下紅小產了。”
“天哪,縣主還是個姑娘家啊,怎麼就能小產?”議論聲與驚呼聲立時達到頂點,險些將漫天風雨也給逼停。
待麵色鐵青的公主府長史帶領數名侍衛,如狼似虎般驅散百姓時,“縣主絕嗣”、“縣主小產”的消息,像是乘了風,飛快傳遍全城。
公主府門前懸屍,鬨得滿城風雨,此事到底驚動了元嘉帝,而待查明死者身份,長公主當即口吐鮮血,昏倒在地。
那女屍,正是彩絹。
永成侯府的丫鬟,居然吊死在長公主府門前。
整個京城都轟動了。
事涉兩家權貴,不可不查,當日午後,元嘉帝便傳下口諭,著盛京府、大理寺並刑部聯手徹查眼案,而陳瀅也被一道聖旨,召進長公主府。
“聽說你要來,我一早就叫郎廷玉等在門前,果然等著了你。”公主府精致的曲廊間,裴恕陪在陳瀅身旁,磁沉聲線嵌進秋雨,清冷若撥弦,三兩餘音,便醉了人心。
陳瀅自然不會醉。
她抬起眸,乾淨的眉眼間,微含一絲疑惑:“這案子也歸小侯爺管?”
“那是。”裴恕挑眉,笑容燦爛,像炫耀玩具的孩子:“權貴府中的案子,我都管得,往後再有這等事,我們還能一起查案。”
他喜不自勝的樣子,眉與眼皆彎。
再沒有比這更明麗的笑,譬如秋光明軒,又似長天寥闊。
陳瀅也跟著笑,再抬頭,遊廊已儘。
他總是執傘,這回亦不例外,單手撐出一圈青色飽滿的弧,袍袖裡灌一兜風,鼓鼓蕩蕩,似欲乘風而去。
陳瀅微仰頭望他。
他貫著烏金簪子,漆黑發線,鬢角如裁,滄海明月玄色袍子,勁腰上環一根玄青魚眼紋革帶,流蘇下墜的不是尋常玉珮,而是把青石小刀,刀身疊浪浮雕,像劈開的海水。
“這案子你怎麼看?”轉過穿堂,陳瀅也轉了個話題。
裴恕將傘傾去她一側,唇角也勾起半邊:“是自儘,並非謀殺。且,屍身也沒被人移動過。”
“也就是說,彩絹是自己跑到長公主府的大門前,投繯而死的?”陳瀅問。
長公主府正門,幾時也這樣容易由得人出入?彩絹一屆丫鬟,有此能為麼?
裴恕卻偏頷首:“仵作驗了,她腳底下沾著泥,那門前石獸頂上也沾著泥,她應是踩著石獸墊腳,這才能吊死在匾額上頭。”
他勾唇笑了下,很有幾分幸災樂禍。
自從知曉郭媛與陳瀅不對盤,他對長公主府,隻有滿滿惡感。
陳瀅並不知他所想,仍在回思前言。
方才馬車行過正門,她仔細觀察過,正門的兩具石獸,確實非常高,大約在一米六左右,差不多是成年女性的身高。
若爬上石獸、將繩索扔過匾額,繞之於頸,雖有些難度,但並非不能完成。
隻是,長公主府的侍衛、巡夜婆子、管事更夫,又是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