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麼急著要下她的臉,要讓她在韓氏那賤人的女兒麵前,俯首稱臣?
長公主用力攫住袖籠,眼神陰鷙。
一個賤女罷了,變成寡婦怎麼了?不能生又怎麼了?那是她的命,誰叫她托生在韓氏那賤人的肚子裡?誰叫她讓她的乖女不高興?誰叫她人雖不在,卻還叫附馬爺牽腸掛肚,整天拉著張臉不見個笑模樣?
這不是賤人又是什麼?
真是與那韓氏一樣,天生的狐媚子賤人!
她長公主的女兒為母出氣、為母分憂,她這個當娘的難道還能攔著?
長公主冷冷一笑。
她也真是傻,當年自矜身份、不肯親自動手,隻遠遠把那孽種趕去山東,落個眼不見為淨,由得興濟伯夫人借了公主府的勢瞎折騰去。
那孽種卻也真是好膽,不說感恩戴德、謝她長公主不殺之恩,竟還趁登州府貪墨案之機,借那韓老賊之手,狠狠擺了她一道。
她堂堂長公主在全天下的人麵前丟了個大臉,這孽種竟還不足?居然還有膽登堂入室,跑進東宮!
早知今日,當初就該斬草除根,而不是睜一眼閉一眼,隻想著手不沾血地嫁予良人。
長公主緊握著手,塗滿脂粉的臉上,漸漸地,卻又湧出一痕哀色。
她的良人,從頭到尾,都非良配。
她閉起雙眸,長長一歎。
金風漫湧,街聲遙遙,天際閒雲聚散,眼前白露凝霜。
這般寒冷的季節,還真是叫人涼到骨頭裡去呢。
她笑了一下,蒼涼地、淡然地。
她的良人,始終給不了她任何溫暖,唯有她的骨中骨、血中血,才真正貼心貼肺,是她此生慰藉。
身後傳來女孩子甜嫩的笑聲,丁丁鈴鈴,像風鐸花鈴一路為伴。
長公主冰冷的眼睛裡,漫上一絲暖意。
她也不知道女兒是怎麼想的,忽然便說非裴恕不嫁。
起初,她以為女兒傷心過度、胡言亂語,可再一細想,卻忽然驚覺,這竟是一步絕妙好棋。
裴家、寧夏、西夷、駐軍、興濟伯……
隻消理清這層關係,女兒所求,直指明光大道、通徹長天。
長公主勾了勾唇。
當年諸子奪謫,她一眼就看中元嘉帝,似是憑本能知曉,他有能力、有手段、有魄力,完全可比一代明君。
她果然沒看錯。
可是,有得亦必有失,她站在了勝利者一方,卻漸漸被勝利者架空權力,長公主空有其名,再無實權。
而今,上天又降下一個機會。
這一回,勝利也一定會屬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