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怔了怔,約是未料郭婉竟一口道出,微有些吃驚,旋即便笑起來:“夫人都說中了,這正是明心所想。”
郭婉笑望著她,似歎似惋地點了點頭:“噯,我知道你是這樣想的。”
她抬起手,向發鬢上拂了拂,狀極悠然:“我還知道你在想,連我這個寡婦都能入得東宮,你明心也不過是個罪戶之女,又不曾婚配,如今更為良民,是故,你也一樣可以登高,甚至比我走得更高,是不是?”
她語速很快,偏態度雍容,神情嫻雅,真好似與貼心媽媽敘話。
“夫人又說對了。”明心笑道,因再無顧忌,她的狂妄與野心,便展露無遺:“夫人有手段、有資財,如今更不乏貴人相助。明心以為,隻要夫人願意,送一個如我這般的良家女入宮,也不算多難。”
她熱切地望著郭婉,目中似燃起熊熊烈焰:“夫人可曾想過,您在宮中孤立無援,如今又得罪了太後娘娘並長公主,餘日之艱難,委實可期。您就不想多個幫手麼?”
她的麵上湧動著強烈的情緒,向往、渴盼、憧憬與野望,語速極快:“我明心可在此銘誓,若夫人助我入宮,我必助夫人一臂之力,若有朝一日得蒙聖寵,明心定為夫人遮風擋雨,儘我所能,為夫人出謀劃策,成為夫人宮中之臂膀,更可助夫人……”
“噗哧”,一聲嗤笑,打斷這段激昂陳詞。
郭婉掩袖看向明心,像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你這是做的什麼春秋大夢?有朝一日終得寵?就憑你?”她上上下下打量明心,如稱量某個物件兒,眸中溢滿譏諷:
“這幾日,你怕是沒少在夢中母儀天下罷?我是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篤定?先彆說你在宮裡大殺四方了,而今我就在你麵前,你隻說,我這一關,你怎麼過?”
明心愣了片刻,驀地紫漲了臉,袖中指甲幾乎掐出血印。
“如果我偏就不答應你呢?”郭婉再問,好整以暇,閒閒拂袖。
明心登時大怒,一瞬間熱血灌頂,然足底,卻竄起一絲寒意。
郭婉居然不願意!?
為什麼?
憑什麼?
一個商戶女,不過有幾分姿色罷了,就不知色衰愛馳的道理麼?
如今,她明心把一個多好的機會放在這位郭孺子眼前,對方竟不願意?
明心麵沉如水。
她今日冒死前來,就因為堅信,一定能夠說動郭婉。
香山縣主下紅不止、斷絕子嗣,正是郭婉設局。自偷偷回京並察知此事後,明心立時便得出答案。
彼時的她,不憂反樂、不懼反喜。
這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她正愁登高無門、百般籌劃,不想機會就在眼前!
這麼個大把柄送落在手中,她豈能不用?
她自知,長公主已然查到她頭上,可她卻一點不怕。
從來富貴險中求,若無極險,何來極貴?
欲登高望遠,甚而步入那絕頂之處,不冒一點險怎麼行?
而隻要她爬到足夠高的位置,高到連長公主亦需仰視的程度,那麼,這些許記恨,便也隻能成為那榮耀之冠上的裝飾,點綴她的權勢與尊榮。
那才是人生最大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