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完善這個計劃,數日來,陳瀅委實殫精竭慮,幾乎想破腦袋,頭發都抓掉了好幾把。
見陳瀅胸有成竹,李氏終放下心,又細細叮囑幾句,方喚人進屋服侍,母女兩個用罷飯,李氏又喚來羅媽媽,命她與陳瀅同行,絮絮說了許久,方才送她們離開。
竹橋下,水聲琤琮輕響,梅樹下落了幾片殘花,冷香幽沉。天有些陰,晨光晦暗,東邊的天空像攏著薄透的青霧,有稀疏的微光在霧氣後繚繞,卻終不能破雲而出。
馬車一早便已備好,趕車的仍是鄭壽,另有兩房下人跟車護送,陳瀅此行,亦算婢仆成群。
因出來得早,辰初過半,他們便已抵達皇城。
到得此處,那兩房下人自不得入,陳瀅帶同羅媽媽並尋真,拿著宮中特製的腰牌,經前番路徑,進入皇城。
城內紅牆如舊,瓦當上是厚厚積雪,逼仄狹長的夾道,被一尾紅線拋去,隱沒於微泛青灰的天際。
越幾道宮門,穿數徑石道,琉璃瓦照出淡淡天光,道旁半化的雪水淌下,又被寒風凍住,貼地的冰溜子,踩上去便要打滑。
陳瀅今日未著屐,平底靴雖輕便,防滑性能卻差,一主二仆走得很慢。幸得時辰尚早,她也不急,緩步前行,時而往左右觀瞧。
上次來時,尚是初夏光景,幾番風雨消三春,燠熱難當。彼時,她曾在這巷中感慨,希望此後永不再來。
可誰想,一載年光等閒去,今年此時,她竟又故地重遊,年前暗自的銘誓,終是成了空。
陳瀅不免歎一聲,光陰倥傯、世事無常。
“阿……陳大姑娘,你來了。”驀地,一道清醇語聲忽至,有若薰風拂麵。
陳瀅回過神,舉目望去,便瞧見了立在不遠處的高大身影。
“小侯爺好早。”她含笑招呼,清清淨淨的眸子裡,盛著細碎的歡喜。
裴恕大步走過來,向她身上掃兩眼,原還蹙著的眉,驀然舒展。
她著著件暗銀紋素白交領衣,外罩墨綠襖兒,衣擺上繡小朵淺粉的梅花,越襯得肌膚白嫩,點漆眸像黑瑪瑙浸著水,乾淨得耀目。下係著櫻粉寒梅邀月八幅裙,發上簪一副喜鵲鬨梅金釵,正是應景兒裝扮,穿在她的身上,偏有種難言清冷。
打量完了,再於心底讚一聲好看,裴恕才笑眯眯招呼:“我才到,你來得也不晚。”
陳瀅笑著不說話,一旁的尋真用力撇嘴。
真是說瞎話不打嗑拌兒。
小侯爺的鼻頭兒都凍紅了,分明等了多時,竟還說“才到”,簡直笑掉人的大牙。
尋真鼓著眼睛去瞧裴恕,眼不能在他臉上紮出兩個洞來。
這謊話一點兒不高明,連她都瞧破了,她們家姑娘定然一早就看穿。
果然,陳瀅確實是看穿了,於是回頭,向尋真一伸手:“把手爐子拿給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