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長公主眉目陰冷,聲音亦極冷。
“這……”程氏抬手掠鬢,手在半空停了停,神情有些遲疑:“照目今看來,我覺得她說不太像在撒謊。”
她再往前湊了湊,語聲越發輕細:“殿下請想,她若是藏著彆的心思,就該早早出現,專等著殿下的人現身時露麵,也好拿個投名狀。可是,此女出現的時機卻在其後,若非我派出人手,她可不就走空了?”
長公主不語,眉頭攢得極緊。
程氏又續:“再一個,這女子所言皆與柳婆子對得上。殿下也知,這柳婆子前頭死過一個丈夫,現如今這個癡兒是她再嫁後所出。而這個女兒便是與前頭丈夫生的,再嫁前,柳婆子便把她送了人,柳婆子的鄰居皆知此事。”
她略停了片刻,又道:“她這女兒的養父是個花匠,住在城北棚屋,日常接些散活兒,她養母原想著買個孩子來,討個好彩頭,好叫自己也得個兒子,這買來的剛好當童媳。隻這養母身子不好,一輩子沒生養,多年前就已病故,這女兒便跟著養父過活。前些時候,她那養父也得了重病,臨死前告訴她說有個親娘,她便尋上門來了。”
長公主仍舊蹙著眉,十指尖尖、丹蔻如血,摩挲著裙擺上的繡紋。
柳婆子的底細,她亦儘知,確如程氏所言,這柳婆子是有個女兒送了人,那對養父母也確實在城北生活。
她的人也隻查到這裡,便在她授意下止步。
一來,城北那地方,自來貧戶混居,且元嘉帝登基後,施行諸省通行之政,盛京亦不鎖城,外地流民有不少於彼處落腳,魚龍混雜,查起來費手,萬一有個不好,徒惹麻煩上身。
二來,柳婆子送女之事,發生在二十餘年前,其與女兒一家並無往來,柳婆子又一病死了,這條線就此中結,至於那對養父母,不過芥蟻而已,委實沒有查的必要。
第三,此事的罪魁禍首,長公主心知肚明,正是郭婉。這位郭孺子蟄伏數年,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報當年中毒之仇,這個梁子是與長公主府結定了。
也正因此,當查到郭婉曾有個叫明心的忠婢,實為投毒之事主腦時,長公主的注意力,便儘在明心身上,旁枝末節,自不會再問,程氏這才揀了個漏兒。
隻是,這麼個不要緊的庶民,就算查到了,又有何益?
以程氏無利不起早的秉性,她會做這等無用功?
長公主心頭微動,麵色卻如常。
此時,便聞程氏又道:“自尋到這女人後,我先叫人拿她的畫像往城北暗訪,那裡有幾個老街坊,都還識得她,可知她說的是實話。況這其實也是小事,另有件要事,如今還要請殿下的示下。”
“哦?”長公主挑挑眉。
戲眼果然來了,還真不枉她對程氏的了解。
“卻不知是何事?”她笑問,忽似想起什麼,端起茶盞:“罷了,說了這許多,這柳婆子的女兒到底有名字沒有,沒的說起來磨牙。”
程氏被她一言提醒,忙作勢向腿上一拍:“哎喲,瞧我這記性,倒把這給忘了。”她又往前湊,半個身子幾乎傾在案上,輕聲道:“此女隨養父姓麻,名字麼,叫做月兒。”
長公主忙往後避讓,眉頭輕蹙,倒也未說什麼,隻淡聲問:“這麻月兒的身上,又發生了什麼大事?”
程氏張口欲言,忽又停住,轉首往四下看,一副生怕人偷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