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蒙麵男子的手掌,較之常人略短,然五指靈活,很快便拆開條布,微一用力,竟是將整條“小腿”掰下,輕擲於地。
另兩名男子平靜地看著,並無人出聲。
細看來,那所謂的“小腿”,實則是以竹片、綢絹並棉絮層層包裹而成,下端塞入一隻普通的棉布靴中,內裡亦以棉絮充塞,遠看去,倒真如人的腿與足。
“呼,舒服多了。”蒙麵人發出一聲感歎,飛快將另一條“假腿”也解開,方才扯開麵上黑布,露出真容。
那是一張令人印象深刻的臉,掃帚眉、倒三角眼、塌鼻梁,下頜骨粗大前翻,一張嘴,便露出滿口黃牙。
而更為詭異的是,這蒙麵人身量極其矮小,手足俱短,若不看臉,其身高幾與六、七歲的孩童仿佛,坐在條凳上時,兩腳懸空,根本不能及地。
卻原來竟是個侏儒。
“老子問你話呢,你啞巴了?”蛇眼男再度開口,麵色陰沉。
侏儒懶懶欠伸一記,打了個哈欠:“又不殺人,提不起勁兒來。”語畢,忽地一笑,倒三角眼向蛇眼男身上打個轉,竟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要不你找個人來給我殺殺。”
蛇眼男麵無表情,看著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若是壞了主公之事,你就可以殺人了。”
他的身上散發出尖銳的殺意,布滿紅絲的眼白中間,小而黑的眼珠直勾勾望去,瞳孔中映細長的燭焰,竟如豎瞳,有一種格外地殘忍:“你可以把你自己殺了。”
“那敢情好。”侏儒咧咧嘴,露出滿口黃牙,再度伸舌舔唇:“到時候你可不許跟老子搶。”
蛇眼男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正要說話,那一直坐著未語的男子,忽地開口:“諸位,可以說正事了麼。”
隨著話音,他身形動了動,伸臂支於案上,一角袍袖現於燭下。
與侏儒並蛇眼男不同,他的身上無多少匪氣,露出的袍袖衣料精致,在燭火下泛出微光,隱隱透出暗銀色的雲紋。
此外,雖然語氣不耐、聲線滄桑,然無論用字、腔調還是語速,卻皆有種溫朗與從容,顯是養尊處優。
隻是,這個看上去身份不低的男子,在另二人眼中,卻似乎無甚分量。
“這可是你求著我們來幫忙的,你催個鳥的催!”蛇眼男立時罵道,陰冷的視線向那中年男子一掃。
那男子擱在案上的衣袖,竟顫抖了一下。
“話可不能這麼說。”他道,分明底氣不足,卻猶強自撐著:“說到底,大家皆是為……做事,我若露了陷兒,於大局、於我們所有人,皆不利。”
他咽口唾沫,語中有著不甚明顯的顫抖:“再者說,當初也是你臨時要見我,我才冒險與你一晤。若不然,又如何會有今日的麻煩?此事並非我一人之事,你不能全往我身上推。”
“扯你娘的屁!”蛇眼男兩眼一翻,目如冷電,射出悚人寒光:“四年前根本就是你自己不小心,才捅出這麼個大紕漏,我好心助你,如今還瞞著主公幫你擦屁股,你倒蹬鼻子上臉起來,是不是好日子過久了,就想找點兒不自在?”
他陰冷的視線直往那中年男子身上掃,那中年男子手臂一縮,重又隱於陰影中,卻是不敢再說話了。
蛇眼男冷“哼”一聲,撣撣衣袖,轉向侏儒:“找你來,是要你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