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精駑乃殺人利器,禦前現身,確實算是個罪名。
元嘉帝渾不在意地一揮手:“恕卿無罪。”
徐元魯再施一禮,方才轉身,見眾人已然散去兩旁,駑機前後再無人景,方按動機關。
“卡”,機簧陡然彈起,四支線香應聲飛出,兩兩相背,去勢極驚人,觸物方墜,落地時,已跌成數段。
“好厲害!”趙無咎麵色微變。
這駑機最可怕之處,便在於殺人害己,防不勝防。
“這駑機便縛在女童的手肘處。”陳瀅此時道,乾淨如水的語聲,緩緩散開:“那女童衣衫寬大,這駑機又精巧,藏在袖中並無人發現。而後她出手殺人,前端箭支射中王三姑娘,而後端箭支則射在她自己身上。依臣女看來,此乃殺人滅口,這女童本就為棄子,臣女以為查之無益,還是把注意力放在失蹤的那個三品內侍身上為好。”
那個內侍失蹤了,元嘉帝派去的人手一撥又一撥,卻一無所獲,很可能是藏在了什麼隱蔽處,或者已經逃了。
“朕已經叫賀大伴去查了。”元嘉帝道,麵上無甚表情:“不過,朕不是要潑你們冷水,這人既敢全身而退,想必從朕這裡是查不出什麼的。”
眾皆默然。
片刻後,曹子廉忽地一歎:“駑機之銳,倒在其次,最厲害是此計毒辣,不留活口。”
他瞥一眼陳瀅,似笑而非笑:“我聽說陳大姑娘精於箭術,不知身在現場的陳大姑娘,有何見教?”
既精於箭術,為何不曾施救?
此為他話中第一重語意。
而第二重意思則是:浪得虛名。
號稱箭法高超,而實則卻連救個人都不行。
陳瀅轉眸看著他,平靜地道:“曹大人若問我何以不憑箭術施救,一則風太疾;二則距離太遠。以我的箭術,在今天這樣的天氣條件下,五十步可達百發百中、百步則隻有五成把握,再遠,不過徒然耗費力氣與時間罷了。”
她望向簾幕,語氣沉著:“從我發現女童有異、到奔去施救,這整個過程,我在事發後推演了無數遍,而得出的結論是,我當時做出的選擇,是唯一、也是最優選項。曹大人如果質疑的是我的判斷,那麼我認為,您錯了。如果您質疑的是我的箭術,則我無話可說。”
乾淨的語聲,落在耳中時,倒似閒指冰弦,字字皆清商。
“此事須怪不得陳大姑娘。”徐元魯幫陳瀅說了句話。
他皺著眉,神情肅殺:“陳大姑娘提早發現,還連聲示警,已然儘了全力。刺客顯是有備而來,就連衣帽亦皆是……”
他忽然收聲,斂目不語,隻向元嘉帝躬了躬身。
元嘉帝神情平淡,星辰般的眸子裡,一派靜謐:“徐卿但請直言,這丫頭都知道。”
徐元魯微有些吃驚,看了陳瀅一眼。
“放心說便是,朕總不會誆你。”元嘉帝又道,像是笑了一下。
隻是,那笑容很淡,似是風吹即散。
徐元魯應了聲是,便又續:“那些衣帽皆是舊物,臣雖不懂衣料,約略查看一回,初步推斷,那女童穿著之物,至少也是十幾年前的陳貨。”
他咳嗽了一聲,聲音放低:“據臣所知,康王當年興兵時,曾叫人縫製了幾件……逾製之衣物。”
話說得隱晦,實則卻是指明,這些衣物,是康王餘孽拿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