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卻不知皮試是什麼?”鄭如蕙上前問,雙目炯炯,下意識地輪換著捏手指。
她是個醫癡,舉凡與醫術相關之事,她必窮儘答案,否則連覺都睡不好。
陳瀅卻未及答她,而是轉身行小書案邊,攏起衣袖,欲取硯台,一隻修長的手忽地橫出,先一步將硯台取下。
陳瀅回首,原來是裴恕。
“可要用筆墨?”他問。
醇厚的聲線,攜幾許冰寒、幾許冷冽,陳酒也似。
陳瀅收手,向他笑了笑:“有勞小侯爺。”
裴恕咧嘴樂了,順手接過硯台,抄起旁邊的墨條,專心研起墨來。
王家仆婦恰巧自內間而來,見此情形,直驚得張大雙眼。
這可真是太少見了,從來隻有紅袖添香,再沒見過黑大個兒添香的。
裴恕哪理會得旁人,樂孜孜地研著墨,心裡美得冒泡。
難得能幫上媳婦兒的忙,他高興著呢,那起子俗人懂什麼?
陳瀅揀起一支毛筆,置於筆洗中潤了潤,這才轉向鄭如蕙:“所謂皮試,就是將青黴素稀釋在鹽水中,達到一定的比例後,把這試劑放進針筒,再注射在人的手腕下方橫紋處。這一針不能深紮,刺破皮膚即可。”
她反握玉管,檢視筆尖纖毫,語聲漫漫而來:“通常說來,兩刻後,這皮試便可起效。若患者對青黴素不過敏,則皮膚表麵會鼓起一個包,如蚊蟲叮咬的疙瘩那般大小,呈白色;而若是皮膚起紅疹、發癢,則為青黴素過敏。”
她忽地想起一事,轉首看著鄭如蕙:“鄭大夫打針技術如何?”
“比從前熟練了些。”鄭如蕙小聲道,看了看一旁的王佑。
王佑仍立於原處,神情怔忡,顯是沒反應過來。
這位陳大姑娘之言,直如天書一般,饒是他學富五車,此時也有點發懵。
陳瀅也看去王佑的方向,平靜地道:“您放心,我會想個法子不叫三姑娘承受風險的,隻是這法子需要些時間驗證,請您不要著急。”
乾淨如水的聲線,教人心神一寧。
王佑這才像是醒過來,神情卻依舊茫然。
陳瀅又略略提聲:“知實過來。”
知實一直在內間幫忙,聞聲立至,陳瀅便問她:“大夫可給三姑娘起了箭?”
幾位太醫一直在商量診治之法,方才陳瀅離開時,王敏荑胸口的箭支,仍未取下。
知實忙回:“回姑娘的話,幾位大人還在商量用藥呢。婢子方才去瞧過一眼,三姑娘睡得倒還安穩,箭卻是沒起出來。”
陳瀅點了點頭,命她再去守著,又轉向王佑道:“太醫們醫術高超,應該能想出穩妥的法子來,我這裡隻做個備用。”
青黴素還是過於冒險,能不用就不用。
王佑點點頭,走去案旁,低頭看陳瀅寫字。
陳瀅正在努力回憶那節化學課,每想起一點,便立時記下。
生理鹽水的配比她還記得,百分之零點九,不過,隻能用蒸餾水;
青黴素與生理鹽水的配比,陳瀅也隱約記得,大約是一比十左右。
她邊想邊寫,先還下筆從容,不多時,便成了思多寫少,有時候凝神半晌,也隻能寫下幾個字。
諸人皆不敢出聲,怕擾她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