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陳瀅必定不能拿郭婉如何。一如在陳瀅未出手之前,郭婉也不會對付她。
或許在心底深處,陳瀅與郭婉都希望著,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也正是這種微妙的、仿佛順其自然的平衡,讓她們現在還能夠站在一起,觀魚、聊天,看春天的雲朵和青山,聽風掠過草葉的聲音。
“罷了,這些事兒且先擱下,我們還是說正事要緊。”郭婉拂了拂衣袖,將魚食袋兒遞予陳瀅,嫣然一笑:“你來喂魚罷,我瞧你挺喜歡的。”
陳瀅信手接了,郭婉便自袖籠中取出一枚信封,綠蠟封、紫金箋,那蠟色比之上回所見愈加溫潤,幾若青玉一般。
“這是花草精油的尾款,交得遲了,還請你見諒。”她麵上帶著笑,招手喚來珍珠:“你將這個予了陳大姑娘家的丫鬟去。”
珍珠忙應是,自去將信封交予知實不提,郭婉便向前緩步行著,語聲亦有些遲緩:“外頭又出了一家賣花草精油的鋪子,你聽說了麼?”
陳瀅漫步隨行,將魚食袋晃幾晃:“我聽說了,那家鋪子叫風晚樓,是長公主與興濟伯府合開的。”
郭婉抬手,衣袖向唇上一掩,語聲微涼:“香雲齋的生意,被他們搶了不少。他們的價錢比咱們便宜了三成,精油卻不算差,加之前些時候長公主又出了些風頭,倒引得不少人光顧,如今,大有後來居上之勢。”
陳瀅想了想,抬眉望她:“你知道專利局麼?”
秉承著她一貫的直話直說,開口即點明主旨。
郭婉愕然了片刻,旋即便笑起來,掠鬢彎唇、笑靨如花:“果然的,你就是個水晶心肝兒玻璃人兒,我這廂才說了個開頭,你就知道了我的意思。”
語畢,又斂了笑,莊容頷首:“是我的不是,不該與你繞彎兒來著。我確實是想向你打聽打聽專利局之事。”
似怕陳瀅不虞,遂又解釋:“因聽聞小侯爺常在禦前走動,陳大人前些時候也住在宮裡,是以我才向你打聽。”
陳瀅根本不以為意,挑了點魚食繼續喂魚:“我們是朋友,朋友聊天哪來那麼多講究?你怎麼舒服怎麼來,不必想太多。有想問的也儘管問就是。”
郭婉倒被她說得呆住,略一沉吟,點頭笑歎:“噯,這話很是,還是我著相了。”又微微攏了眉心,神情有幾分寥落:“在那個地方呆得久了,說話行事乃至於想頭,都和從前不大一樣,如今與你一見,越顯得我不堪。”
“我沒這麼覺得。”陳瀅抬頭,看向她的眸光一如往常,平靜而友好:“在我看來,你仍舊是我認識的那個朋友,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停了停,又補一句:“或許在將來的某天,你會成為我值得尊敬的對手吧。”
郭婉怔怔地看著她,神情有些動容,一些情緒似是再壓抑不住,自眉眼溢出。
然而,陳瀅已然低下頭,繼續向魚群投食,好似對此事格外著迷。
鮮豔的紅魚尾隨而來,一路撲騰不息,水花四濺,在陽光下泛出金光。
郭婉望她一會兒,麵上的情緒,漸漸平複。
“多謝你這樣看我。”她轉過身,繼續沿溪邊散步,話題也續及前事:“如今我想知道的是,韓家的花草精油,能申請那個專利麼?”
“當然可以。”陳瀅的回答很肯定,又提醒她:“蓬萊縣衙還存著我們的字據呢,憑那個字據,完全可以申請到皇家專利局的專利。”
“這個我知道。”郭婉點點頭,眉心輕蹙:“除此之外,還需要彆的什麼?我總覺得應該沒這般容易。”
“也沒你想的那般複雜。”陳瀅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樣,續道:“香雲齋開業的官府備案、還有蒸餾鍋的圖紙,就是我們最後定稿的那一幅,加上這兩樣,應該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