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位葉女俠的身影消失在雨霧中,陳瀅不由感歎,這一位惜字如金的毛病,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懷著一種“我見故人多歡喜、料故人見我不高興”的怪異心情,陳瀅重又坐上了馬車。
因那小徑離學校並不遠,約莫一刻之後,車子便再度停下。
陳瀅下得車來,舉眸望去,撲入眼簾的,便是一塊巨石。
微白發灰的石塊,其上不見半點苔痕,似時常有人擦洗。而以青墨書就的“泉城女校既婦女兒童庇護所”幾字,映漫天煙雨,微光灼灼。
“越瞧著咱們女校這匾額,便越覺著好看。”重回故地,尋真似極歡喜,此刻正歪著腦袋打量大石,神情間有小小的驕傲:“不是婢子誇口,那泉城書院的匾額再氣派,婢子瞧著也就那樣兒,及不上咱們女校的好。”
陳瀅淺笑不語,知實便握著嘴兒逗尋真:“你幾時又去過泉城書院了?那書院大門朝哪裡開,你可知道?”
尋真將頭一昂:“我當然知道,朝南開。”又伸出一指虛點著知實,笑眯眯地道:“姐姐這又是當我傻呢。誰不知這房子屋子都是坐北朝南哪?那大門兒自然朝南才是。”
這話卻是露了馬腳,知實笑得直不起腰:“這還沒說幾句話,你自己就圓不過去了。就知道你沒去過書院,果然的,你自己都說這是蒙出來的。”
尋真一想,真是如此,不由得漲紅了臉,跺腳不依,知實便拿她打趣兒,陳瀅在旁瞧了,亦自彎唇。
正當此時,一道女子聲線忽地響起:
“請問這位姑娘,此處可是陳大姑娘建的那所泉城女校?”
不太標準的官話,山東口音極重。
知實與尋真立時息聲,陳瀅亦轉首回望。
在離著她們十餘步處,正立著兩名女子,當先那女子作婦人裝扮,套著件豆青比甲,青帕包頭,眉眼間透著股子利落勁兒,觀其裝束,像是大戶人家的管事媽媽。
方才說話之人,正是她。
見陳瀅望了過來,她忙福了福身:“奴婢冒昧了,請姑娘寬恕則個。”語罷,碎步上前,陪著笑再度躬身:“請問姑娘一聲兒,這裡便是那京城來的陳大姑娘開的女校麼?”
“正是此處。”陳瀅說道,不經意間,視線向她身後一掠。
那婦人身後還有一女子,全身皆被冪籬遮住,唯可見水合色天淨紗的帽裙,長長地垂落腳麵兒,帽裙角落繡幾竿碧竹,女子手中擎一柄月白繡粉蓮綢傘,立在那蒼蒼煙雨中,倒像一幅畫兒。
見陳瀅視線掃來,那婦人立時有意無意地往旁踏了半步,將一張笑臉,擋住她的視線:“這位姑娘,奴婢鬥膽再問一聲兒,您是這女校的學生麼?”
隻此一言,陳瀅便判斷,她必不是濟南府本地人。
女校隻招平民、不收貴女,這在濟南幾乎人儘皆知。而這婦人卻誤以為陳瀅是女校學生,可見是外來的。
陳瀅向她露出慣常的笑容:“我是這女校的校長,我姓陳。”
停一息,又添一句:“這女校就是我開的。”
仍舊是秉持她直言的態度,直接點明自己的身份,複又問那婦人:“不知您二位又是何人?來此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