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小侯爺,是這裡嗎?”驀地,耳畔傳來淨澈語聲,直叫裴恕霎那間回神。
他忙轉頭,但見陳瀅正望著他,乾淨的眼瞳中,蘊一絲疑問。
方才陳瀅喚了半天,裴恕卻像走了魂兒似的,也不知在想什麼,她自是奇怪。
被這雙眼睛望著,裴恕頓覺腰眼子火燙,忙掩飾地朝左右張望。
此際,他們正立在一所小院兒前,那門楣上“流芳”二字金光燦然,襯漫天薄雲、陽光如束,倒似有人蘸烈陽為墨,揮就此字。
“正是這裡,對不住,我有點兒走神。”裴恕咳嗽一聲,上前推門。
“咿啞”,木扉緩緩開啟,他伸臂做了個“請”的動作:“都放在正房了,請隨我來。”
陳瀅點點頭,提起裙擺、拾級而上,一麵環顧周遭,問道:“大院兒裡如今還有人住嗎?”
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那間有著許多精雅客院的大院,此前莫子靜、錢天降以及老孟、老葛他們,皆住在院中。
裴恕引著陳瀅踏上抄手遊廊,沉聲語道:“這院子已經清出來了,如今並無人居住,老孟和老葛明日就啟程,回寧夏去。”
陳瀅點頭不語。
這樣也好,否則人多眼雜的,總叫人不放心。
對每一個人都保持懷疑,這是偵探先生的準則,陳瀅也難免受其影響。
沿遊廊走不出多遠,陳瀅忽想起一事,忙停下腳步,向裴恕道:“能不能請你幫尋真和知實找個地方歇息?”
接下來的屍檢工作,這兩個小姑娘還是不在場為好。
裴恕會意,當即命郎廷玉尋來一個管事媽媽,將雙婢帶去偏廂歇腳,陳瀅這才隨他去得正房。
說起來,這些小院兒格局相仿,皆隻有三間正房。二人進屋後,裴恕便道:“兩具屍首是分開放著的,男屍在西次間兒,女屍在東次間兒,阿瀅要先看哪個?”
“男屍吧。”陳瀅隨便挑了一具。
裴恕自是無有不應,二人遂又轉進西次間兒。
甫一進屋,燭火滿室、明光耀眼,竟比室外光線好上許多。
“我照著你之前給錢天降驗屍時的安排,叫人把蠟燭先點上了,這陳屍床也架在高處,方便你行事。”裴恕解釋地道。
如此配合默契的幫手、兼未婚夫,陳瀅自是樂見的,遂笑著向他頜首:“這樣做很好,謝謝你。”
這原也不過最尋常的一句話,可裴恕聽了,卻老大不自在,那腰眼子又火辣辣地起來。
他下意識地要去摸,中途忽覺不對,忙舉起手臂胡亂揮了幾下,笑得有些尷尬:“那什麼……那都是我當做的,阿瀅何須如此客氣。”
說這話時,他微側了首,視線並不與陳瀅接觸,黑臉上早就看不出原先的顏色,神情更是變幻不定。
所幸陳瀅根本不曾注意到他的異樣,此時正細細打量著屍床。
屍體上裹著白布,屍床四周則圍了一圈粗銅管,管壁水珠細密、涼意透骨,整間屋子都涼颯颯地。
“這銅管裡不會是放著冰塊吧?”陳瀅忍不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