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素來平靜的眼眸中,難得地,含了一絲困惑。
“死者臉上的刀傷,是她自己劃的。”她喃喃地道,如若自語。
裴恕卻大吃了一驚。
那女子竟是自己把臉劃爛了?
這怎麼可能?
“你說她自己劃的?這女人自己動的手?”他下意識追問,音量亦拔高幾分。
不是他不相信陳瀅,實是這消息太驚人,他一時有些轉不過來。
陳瀅微微點頭,語氣很肯定:“的確如此。”
語罷,她便舉起女屍的左手,說道:“我先來說說這無名女子的手罷。通過對手部表皮的觀察,我發現了兩條線索:第一,這女子會武技;其次,她是個左撇子。”
“哦?”裴恕走過去,麵上仍維持著震驚之色。
陳瀅將死者手掌攤開,示意他就近觀察:“雖然有些腐爛,但她掌中的繭子還是挺明顯的,尤其是虎口、食指與中指這三處,繭子很厚實,我個人認為,這是長年握兵器形成的。”
她放下女屍左手,又抬起其右手,露出掌心部位,續道:“而再看她的右手,不僅繭子較薄,且均勻分布在指根下方,虎口並骨節處則無老繭。由此可知,這女子慣用左手。”
停了片刻,她又補充地道:“此外,你方才也說,她身中之毒很奇怪,到現在都沒查清,可知此毒罕見,並非尋真可得。,由此我猜測,這女子恐怕是個江湖人。”
裴恕摸著下巴,眉頭緊皺:“那你又如何斷定她是自己把臉劃爛的?”
“關於這一點,我們可以先來做個演示。”陳瀅早有準備,順手將炭筆遞過去,又自工作袋中取出一頁紙:“假設這炭筆便是刀,這張紙則是一張臉,若你要持刀將這張‘臉’劃爛,你會怎麼做?”
裴恕拿著炭筆,麵色茫然,身形亦未動。
他還在為方才陳瀅所言吃驚,一時間仍舊有些轉不過來。
陳瀅向他彎了彎眼睛,手中白紙亦自輕響:“阿恕不必想太多,這隻是個簡單的演示,就用你最順手的方式出‘刀’便是。不過,請你牢記一點,那就是必須把這張‘臉’徹底劃爛,絕不能叫認出其樣貌長相。”
這一回,裴恕終是有了反應。
“我明白了。”他拿炭筆捅了捅髻上玉冠,道:“就以我最趁手的法子來做,可使得?”
“怎麼順手怎麼來。”陳瀅笑道。
裴恕點頭,反握炭筆,試了試方向,咧嘴道:“我習慣如此拿刀。”
陳瀅舉起白紙:“可以,請開始吧。”
裴恕不再言聲,執筆如刀,劈手便刺。
“擦”,一聲輕響,紙上驀地現出一道黑線,卻是裴恕“刺”出了第一“刀”。
他力道拿捏得極準,一劃而過,白紙隻向上飄起寸許,複又垂落。
“好巧勁。”陳瀅忍不住讚了一句。
裴恕似受到鼓勵,連續不斷地劃出“刀痕”。
行動時,他謹記陳瀅之語,以“徹底劃爛對方的臉”為義,先是從右上至左下,斜劈數次,複又反方向大交叉,從左上至右下,再劃數遭。
其後,他又改為正手握筆,從上到下劃黑線若乾,末了,由左至右橫向劃過,終是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