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說了這半天兒的話,想是怪累的,您先喝口茶,緩緩氣兒再說。”崔嬤嬤殷殷望著程氏,麵上帶幾分慈愛。
程氏接盞試了試,笑著點頭:“倒底是嬤嬤懂我,這茶不冷也不熱。”
她抿了兩口茶,麵上又現出愁色,手指緊緊攥住茶盞,語聲亦自陰沉:“嬤嬤可知道麼?風晚樓可能撐不下去了。”
她抬手去捏眉心,滿臉皆是疲色:“月初的時候兒,我去長公主府核賬,殿下告訴我說,那什麼專利局發了個告示,弄得全天下都說我們風晚樓是邪門歪道,好好兒的生意,一下子就垮了。”
她用力在眉心處揉著,卻總也揉不散憂愁與失落:“我原本都打算好了,要拿著那第一年的分紅給冰兒她們幾個備嫁,如今卻是……”
一聲長歎,終是將這段敘述,收梢於無言。
崔嬤嬤一直安靜地聽著,此時方近前來,愛憐地輕輕拍她的後背,語聲柔得像在哄孩子:“夫人一心為著這個家,心都要操碎了,不是老奴誇口,若沒了夫人,這府裡怕早就亂了套。如今這事也不過一個坎兒罷了,憑夫人的本事,又有哪個坎兒是過不去的。”
這話直說得程氏眼圈兒一紅,竟掉下淚來,忙拿帕子掩麵道:“誰說不是呢?這府裡上下百十口人張嘴等著,我若不使儘手段,又怎麼能撐得下去?”
她似是悲從中來,又似感慨萬千,淚也忘了擦,隻一徑仰首望向窗外,顫聲道:“想當初,我才嫁過來的時候,這府裡是個什麼情形?老太太生病要吃根人參都吃不上。若不是我做主,硬是聘了那韓氏過門,這一家子怕就隻能等著喝西北風了。”
言至此,她忽然恚怒,下死力皺起眉:“嬤嬤是沒聽過外頭那些人說嘴,竟說我是瞧在錢財的分兒上,才將韓家拉作姻親,真真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我呸!”她重重朝地上啐了一口,恨聲道:“這些人說風涼話倒說得輕巧,一群豬狗不如的東西。說句大不敬的話,若不是我,當年老太太那一病就得病死了,又如何能太太平平享了那許多年的清福?”
“夫人這話是正理兒。”崔嬤嬤哄勸地道,神情越發柔和:“這興濟伯府都欠著夫人天大的恩情哩,那些說風涼話兒的人,都是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東西,夫人不必理會他們。”
“你當我理他們呢。”程氏“嗤”地笑一聲,將帕子拭淨淚,昂頭道:“我一手撐起了這個家,為老太太儘了孝,我問心無愧。便走到哪裡去,這‘孝’也是天下第一等要緊的事,誰又能說我半個不字兒?”
崔嬤嬤自來與她同聲共氣,聞言又說了好些恭維話,直將程氏哄得回轉了幾分,她方又壓低聲音問:“夫人,老奴多嘴問一聲兒,這風晚樓的事兒,是不是又是那小賤人搗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