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忍了一早上,到底沒忍住,衝著劉姨娘一挑眉:“原來月兒姑娘……劉姨娘竟是這樣的人,我算見識到了。”
說起來,她此刻心情,委實複雜。
麻月兒成了伯爺的姨娘,徹底斷了郭衝念想,這無疑是好事。可是,這世上又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之語,劉姨娘顯是最後那一種,這又叫夏氏極不痛快,總想拿話襯她幾句。
“削尖了腦袋也要進伯府,劉姨娘這一顆心,可真是夠誠的。”她酸溜溜地道,拿眼角夾了明心一眼,神情極鄙夷。
明心卻絲毫不惱,麵上還帶著笑,輕言細語地道:“二太太直言快語,真是個爽利性子,與您說話,妾身受益良多。妾身知道您不喜歡妾身,不過沒關係,等處得久了,您便知道妾身是怎麼樣的人了。”
夏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軟不硬地,直是膈應得要死,欲待再說幾句硬話,偏她嘴拙,張了半天嘴,竟吐不出半個字來。
“二太太如果沒有彆的吩咐,那妾身便先行告退了。”明心也未給她說話之機,不緊不慢地屈身行禮,視線掃過一旁的郭淩,唇角微彎:“三姑娘少坐,妾身失陪了。”
語畢,扶了一名小宮人的手,邁著舒緩的步子,從容跨出屋門。
夏氏一口氣堵在喉嚨裡,臉都憋紫了,站了半天,方向郭淩露出個僵笑,算是打過招呼,方氣哼哼地去了。
從始至終,郭淩麵色蒼白,丟了魂兒也似。
不一時,管事媽媽走來,半笑不笑地向她行禮:“三姑娘,今兒奴婢們得掃屋子,灰大得很,弄臟了姑娘這身兒衣裳可不好哪。”
郭淩這才如夢初醒,一下子漲紅了臉,強撐著向那媽媽一笑:“多得媽媽提醒,我這就走。”
那媽媽敷衍著回了個禮,轉頭便招呼:“都進來罷,三姑娘這就走。”
竟視主子如無物,直接開口趕人。
若換作往常,郭淩必定又恨又臊,可今番她卻渾若未見,頭也不抬,掀簾而出,腳下走得飛快,一轉眼,人已在院外。
榮春堂外,有兩條小徑,如欲回院兒,郭淩當走左首那條。
然而,她卻徑自往右而去,且離開眾人視線後,更是發足狂奔,惶惶如喪家之犬,直如奔命一般。
急匆匆轉出小徑,正欲踏上曲廊,驀地,耳畔傳來一聲輕笑:“三姑娘,您這是要去往何處啊?”
郭淩一驚,停步回首,卻見劉姨娘扶著小宮人的手,笑吟吟俏立於花樹之下。
郭淩不由得一呆。
卻見劉姨娘款步行來,杏子紅輕紗衫兒鑲著寸許寬銀邊兒,海棠紅蝶戲芍藥裙隨步輕拂,鬢邊簪著的纏枝牡丹金累絲銜珠花釵,亦自微顫,好似活過來一般,映著那雙桃花眼,真真是如花美眷、我見猶憐。
“三姑娘走得這般急,可彆摔著才好。”她閒閒地道,一旁的小宮人提著帕子,殷勤替她撣去肩上落花,看那態度,竟將她當個正經主子服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