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瀅唯願她每天都是如此歡喜開懷,遂依言上前,挑了一套上蔥白下水綠的衣裳,頭麵則揀了李氏點名的那套點翠的,李氏這才滿意。
因見時辰不早,母女兩個先用了早飯,待收拾妥當,便坐上了馬車。
陳浚如今已正式入得翰林院,每日皆要應卯;陳劭通政司的工作更是繁忙,是故,今日前去觀禮的,就她們兩母女。據說,沈氏還邀了幾名相熟的貴婦,也算將場麵撐足了。
說來,這也是大楚朝風習,舉凡過大禮時,女方皆會邀請親朋前來觀禮,用以展示男方誠意,並接受眾人祝福。
趕車的仍是鄭壽,他如今馭車已然十分熟練,馬車走得平平穩穩,李氏便拉著陳瀅,坐在窗邊憑風。
天空藍得清透,遠處浮著薄薄一層瓦塊雲,道旁樹木猶自葳蕤,因時辰尚早,街衢清冷、行人稀落,“得得”蹄聲嵌入風中,越添蕭瑟。
李氏卻是興致頗高,一路指著窗外,時而道“這店子裡的江豆糕好吃”,一時又講“那鋪子裡賣得好新巧絹花兒”。
陳瀅挨著她坐,聽她絮絮說些沿街風物,偶爾應和一聲,總覺得,所謂歲月靜好,概莫如是。
隻是,李氏的好興致並未維係多久,車行過半,她已是語聲漸低,終至靜默,隻靠坐於窗前,悵悵望向街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瀅見狀,心下歎一聲,悄悄挪去另一頭坐了,沒去打擾她。
陳劭夤夜造訪之事,她次日便已知悉,還是羅媽媽親口告訴她的。
據羅媽媽說,那一晚,陳劭在李氏關門闔戶,說了許久的話,直至天交三鼓,方各自睡下。
自那晚後,陳劭往來臨水照花館次數漸頻,而李氏也不若昔時冷淡,有那麼一兩回,陳瀅前去請安時,亦曾撞見他二人私語,觀其神色,二人關係似已破冰。
按理說,夫妻關係好轉,李氏理當歡喜,可奇怪的是,她卻並無太多欣悅,甚而更添愁緒,時常憑欄悵望,便如此際車中模樣。
羅媽媽將此歸咎於陳劭的身體。
陳劭最近又開始犯頭痛症,遵醫囑需得靜養,他便仍在細雨瀟湘住著,鮮少在李氏院中過夜。
而陳府的中路正房,也依舊空置,羅媽媽日日命人擦掃收拾,隻盼著他夫妻兩個住進來,可惜竟是不能,每每提及,她甚是引以為憾。
在她看來,隻有夫妻同住正房,這個家,才真正像個家。
然如今的情形,卻離著羅媽媽認為的“真正的家”,尚有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