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直急得麵紅耳赤,壓著嗓子苦苦央求:“老爺快鬆手,妾身求您了,妾身自己也能走的。這地方人來人往,萬一教人瞧見了,到底不好,再要報去老太太那裡,老爺也要跟著吃掛落。”
這話軟中帶硬,把許老夫人抬了出來,就是想令陳勵知難而退。
奈何陳勵竟是置若罔聞,好似鐵了心一般,牢牢地拉著柳氏,埋頭往前走,一行人無聲而又迅速地穿過幾道門戶,不消多時,便回到了三房的院落。
直待望見那門楣上蒼勁秀挺的“濯月”二字,陳勵方才腳步一收,握住柳氏的手,亦自鬆開。
柳氏一路被他半扶半拉著,早跑出一身細汗,此時終是得空兒,未及說話,先抽出帕子來,向額角拭了拭。
她穿的本是寬袖衫,這一抬手,便露出半截皓腕,雪白的肌膚上,明晃晃印著幾個鮮紅的指印兒,說不出地刺目。
赫然竟是陳勵方才留下的。
兩名丫鬟自後趕來服侍,俱皆瞧見了,一時間,麵色各異。
這得是多大的力氣,才能在手腕子上留下這麼深的印子?
知道的,這是陳勵扶著柳氏,不知道的,還當他向柳氏動手了呢。
就算動手,陳勵之舉也太下人的臉。
柳氏可是正頭太太,夫妻兩個拌嘴置氣,本是尋常,身為丈夫的,斷不該對正房太太下這樣死手。
再者說,陳勵可是公侯人家的公子,更是進士老爺、讀書人,與外頭那些打老婆、賣孩子的市井混混,那可是雲泥之彆。
雙婢心跳如鼓,眼神亂飄,卻是齊齊飛快地低頭,佯作不知,隻替柳氏整理衣物。
柳氏原還無甚感覺,及至見了腕上指印,方知陳勵方才竟是用了大力。
她登時臉上火辣辣地,又是疼、又是惱、又是委屈。
這鮮紅的指印兒,不啻於幾個大巴掌扇在她臉上,從今往後,她在這三房裡該怎麼做人?她又該如何調派下人、發號施令?
陳勵這真是給了她好大一個沒臉。
“老爺這是怎麼了?”柳氏飛快紅了眼眶,手上卻是動作敏捷,將衣袖拉下,遮住傷痕,麵上強撐出個笑來,柔聲道:“有什麼事兒,老爺但說清楚便是,這般匆匆忙忙地,若是給客人瞧見了,指定人家傳出什麼來呢。”
一麵說話,她一麵便看向兩個丫鬟,冰刀子似的視線,直教雙婢儘皆膽寒。
柳氏這是在要她們想法子圓場麵。
到底還在外頭,人多眼雜的,若有那愛嚼舌根兒的報去許老夫人處,陳勵不會如何,她這個兒媳婦可落不著好。
雙婢一時皆白了臉,那容長臉兒的丫鬟反應敏捷,“撲通”一聲跪下,顫聲請罪:“太太恕罪,婢子方才見那大蜜蜂子飛過來,實是怕它蜇了太太去,隻顧拉著太太跑開,不想手上力道沒個準兒,竟傷著了太太。婢子該死。”
倒是很合宜的借口,拿來搪塞悠悠眾口,卻是足夠的了。
柳氏垂眸望她,眼底有著一閃而逝的冷意。
可是,當她開口時,卻是頂頂溫柔的主母,一派雲淡風輕:“罷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你也是一心護主,快起來吧。”又吩咐一旁躬立的丫鬟:“春琴,快把夏書攙起來,傷了膝蓋可不是頑的。”
那叫春琴的丫鬟忙上前,扶起了夏書。
夏書便又謝恩,一番來去,倒是將場麵轉圜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