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宅女眷正作彆,依依廣袖、戀戀青襟,彆是一番情致,然前堂花廳男賓辭行,則景象又是不同。
因了四皇子悄然駕臨,又不許陳勳驚動許老夫人並女眷,是以其來時無聲,去時亦未張揚,隻陳勳並幾個知情者相送。
“陳侯,今日吾玩得甚開心,多謝陳侯款待。代吾向老國公並老夫人問好。”四皇子端坐車中,金冠之下,是一張唇紅齒白的臉,長眉入鬢、目若星辰,雖不及太子那般奪目,卻也俊秀非凡。
雖然年紀尚小,圓潤的下頜猶帶嬰兒肥,但他的神情卻始終嚴肅,舉手投足,竟有幾分極不合年紀的衝淡味道。
陳勳忙謝過,四皇子微微抬手,淡然語道:“陳侯不必相送,吾回宮去了。”
隨著他的語聲,車駕緩緩駛動,陳勳等人忙躬立道旁,眼見著一行人步出大門,方才舒了口氣,自去招呼彆的客人。
馳出永成侯府所在街巷後,四皇子方下令,儀仗擺起,一時間,車輪轔轔、甲衣蕭蕭,近百禦林衛挺著明晃晃的槍尖兒,威儀煊赫,行過街市。
“好了,你現下可以說了。”耳聽得市聲傳來,四皇子方道,視線看向車廂一角。
一名小監正跪坐著,聞言便立時稟報:“啟稟殿下,奴婢方才叫人問仔細了,那陳五姑娘並沒大礙,隻受了點兒驚。侯夫人手頭有現成的安神湯,現熬了給她喝下,沒多久便睡穩了。”
“如此。”四皇子頷首,微笑了一下,刹時間,左頰邊一枚酒窩,乍現還隱。
這一笑,倒顯出孩子氣來。
他對此應是自知的,故笑容很快收起,又問:“吾記得,陳五姑娘走到湖邊的時候,身旁似乎還有個丫鬟陪著,隻後來她落了水,那丫鬟卻沒了蹤影,你可知她去了何處?”
“殿下恕罪,奴婢沒問著。”那小監哭喪著臉,眉毛眼睛耷拉下去,沒一點兒精氣神兒:“奴婢又不好明著打聽,隻悄悄問了幾個人,那些人並不知奴婢的身份,愛搭不理的,奴婢謹遵殿下的話,不敢以勢欺人,就隻能回來了”
四皇子立時板起臉:“咄,吾叫你辦事兒,怎麼能辦不好?你還是不是吾的人?還聽不聽吾的話?”
那小監委屈得要命,都快哭了:“哎喲喂殿下,奴婢就是個小小內侍,侯爺家裡的事兒,奴婢怎麼好多打聽?萬一人家猜到奴婢是在幫殿下打探……”
“住口!”四皇子飛快打斷他,雖竭力繃著臉,可他的耳尖兒卻開始泛紅,且很快漫開,漸染雙頰,整張臉都紅了。
現在的他,瞧來越發像個孩子
鬨了個大紅臉的孩子。
他一下子慌了神,所幸那小監正自扶地,並未抬頭,自然也瞧不見他的大紅臉。
四皇子眼睛轉了轉,探手從案上拿起本書打開,擋在眼前。
那大大的書本,恰好遮住他大半張臉臉,他在書後籲了口氣,旋即又似想起什麼,麵現羞色,頰邊紅暈越來越深,大有向脖子漫延之勢。
“咳咳。”他假意咳嗽一聲,儘量由喉部發音,以使聲線低沉,以達到威嚴的程度:“趙安康,你辦差不利,罰你打掃書房十日。”
他擰著眉毛,捧在手裡的書並不敢移動半分,生怕露出紅紅的臉來。
“是,殿下。”那叫趙安康的小監垂頭喪氣地道。
四皇子偷偷從書頁上方瞧他一眼,張嘴笑起來。
因無人得見,這笑容遂長久掛在他麵上,洗去他眉間衝淡,是少年人的稚氣與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