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瀅端詳了他們一會兒,便開始提問。
說起來,她對他們始終隻知其名,卻不曾謀麵,因此,提一些刁鑽的、隻有他們本人才知道的問題,便是她驗明正身的唯一途徑。
這過程並不長,在確定他們的確是真身後,陳瀅便由得他們回到車中。
從頭至尾,吳太妃隻施施然地旁觀,直待他二人離開,方笑著上前,半是好笑、半是埋怨地道:“你這孩子也忒精細了,還怕我騙你不成?”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陳瀅的回答言簡意賅。
她欽佩吳太妃不假,但對她卻並不信任。
她怎麼知道她不是隨便找了兩個人來冒充?
聽得她所言,吳太妃便看著她笑:“現下我是信了,你果然是個隻肯說實話的傻孩子。”
她搖搖頭,麵上難得地帶著幾分慈愛。
陳瀅不曾接話,視線往旁掃了掃,驀地問道:“除了我給您送行之外,另外那一車送行的,太妃娘娘是讓他們自己走,還是我帶他們回城?”
“他們自有回城之法,不勞你相送。”吳太妃話接得極順,似是早料到陳瀅會這樣說。
陳瀅對此並不意外。
陳劭雖然已經辭了官,但場麵上的應酬還沒完,他既是以回鄉之名離京,便不能太失了禮數。
此外,某種程度而言,他還要給陳浚鋪好路,而這種事,絕非一兩天可成。
所以,她斷定陳劭與行葦,皆是來送行的,這才有此一問。
見陳瀅蹙眉不語,吳太妃以為她不喜,遂低聲解釋:“你們這麼多人把他們帶回去,他們又不能直接回家,反倒為難。”
“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為難不為難?”陳瀅反問,旋即又笑了笑,微微屈身道:“不過,還是要謝謝您的好意,您這是為著我好,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若把陳劭直接帶回京城,那麼,陳劭乃風骨會成員之事,便也完全挑明了。
雖然陳瀅認為,此事該知道的人早便知曉,不該知道的則戶均不會知道,可是,這層窗戶紙過早捅破,亦有幾分風險。
吳太妃確是出於好意。
“你不惱了我,我便知足了。”吳太妃開了句玩笑。
陳瀅也跟著笑了笑,複又抬頭望天。
月到天心,薄雲幾重,濃稠的夜色如潑墨般向著四下漫延。
“將至亥正了呢。”吳太妃語聲極輕,似怕驚動什麼。
陳瀅向她點了點頭:“時辰不早了,您在這裡耽擱了許久,怕是要錯過宿頭,需要我再送您一程麼?”
“不必啦,便在此處作彆罷。”吳太妃笑道,上前兩步,拉了拉陳瀅的手,又飛快鬆開,語聲溫柔而殷切:“你多保重”
“您也保重。”陳瀅向她略屈了屈膝。
吳太妃一笑,不複再言,轉身登車而去。
轔轔車聲踏碎濃夜、輾過微月與燭火照亮的官道,馳出柳煙長草,駛向未知的遠方。
陳瀅立於長亭外,望向夜色中微芒的幾點光,悵然無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