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玉麵飛熊”郎將軍,電光石火間,沉腰錯肩、吐氣開聲,“嘿”一聲穩穩紮開馬步,正好將兩個兜子摟進懷中。
“替夫人拿好了,少一樣唯你是問!”裴恕頭也不回,隻一聲低喝拋去身後。
郎廷玉抱著兩個大兜兒,臉都給遮得快要看不見了,隻覺手腕發沉,遂在心裡感歎,他們家夫人這把子力氣,當真不小。
“有勞郎將軍了。”陳瀅向他笑了笑。
郎廷玉自布兜縫隙間瞧見這一笑,眼珠兒轉了轉轉,登時挺起胸脯,將兩個圓鼓鼓兜子向背上一負,舌綻春雷:“屬下得令!”
裴恕被這一聲直炸得兩耳作響,立時回頭瞪眼:“什麼毛病!”
郎廷玉“嘿嘿”笑兩聲,熱切的眸光卻直往陳瀅身上掃。
陳瀅瞥眼瞧見了,卻也好笑。
尋真整天把“郎將軍”掛在嘴頭兒,如今看來,郎廷玉對尋真也似有意,笑得可真夠殷勤的。
真不知這兩隻是何時湊在一塊兒的。
“阿瀅,從這裡走。”一道的音線傳來,陳瀅立時從思緒中醒轉。
回首處,卻見他們正站在那幾行垂柳之外,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徑穿林而過,伸向遠方。
“我記得,那邊有個小碼頭來著。”陳瀅隨裴恕踏上石徑,遙指小路儘處說道。
裴恕牽緊她的手,目中漾滿溫柔:“阿瀅說得沒錯兒。那碼頭建了好些年了,原先盛京城沒這麼大,這碼頭便在城外,從那裡搭乘客船,可直抵江南。後來,先帝登擴建了城池,這碼頭便不往外發船了。”
陳瀅“嗯”了一聲,不曾接話。
雖不發行船,這碼頭卻也沒被廢棄,反倒比從前用得還頻繁,舉凡有那畫舫遊河,皆停泊於此處。
裴恕要帶她去的,會不會就是那處碼頭?
而那碼頭之上,又會否正停了一艘畫舫?
約莫二十分鐘後,陳瀅的兩個猜測,皆被證實。
路窮處,正是那座小碼頭,碼頭邊泊了隻兩層高的畫舫,船上彩燈高懸,倒映水麵,絢爛明亮。
隻可惜,星光與月華皆已黯淡,唯寂寂永夜,籠蓋四野,這一隻彩舟,便也隻得顧影自憐了。
裴恕牽著陳瀅的手緊了緊,停步回首:“老郎你留下,老何跟我來。”
郎廷玉引頸向前頭一張,入目處,是幾個頗熟悉的身影。
他立時凜然,肅聲應了個“是”。
那幾個人,正是北疆八衛的統領,郎廷玉曾與他們有過一麵之緣。
陳瀅卻是早得裴恕提醒,見此情形,並不意外。
方才,裴恕在她手背上劃下的,正是“陛下”二字。
元嘉帝,便在那畫舫之中。
到得此處,二人自不好再牽著手,隻並肩而行。
沒走出多遠,便被一名禦林軍統領喝止:“來者何人?”
裴恕也不答話,隻將腰牌舉起,晃了幾晃。
幾乎與此同時,一個微有些佝僂的、蒼老的身形,悄然出現在了船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