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元嘉帝,卻並不希望出現這樣的局麵。
就如他所言,他“想要瞧瞧”這個組織“能翻出什麼花兒來”。
所以,顧乾等人儘皆伏誅,無一得活。
而此時,看著元嘉帝古井無波的臉,陳瀅無比清晰地知曉,對方早就看穿了她的用意,甚至她對風骨會的那一點心思,元嘉帝亦皆洞悉。
但他並不在乎。
身為天子,尤其是身為一個睿智冷靜、心胸寬闊的明君,他有這個能力與度量,去放任一些事。
而這也並非出自於所謂的“孝道”,而是因為,這一切,儘在他掌中,而結局,他也一早料定。
比如吳太妃,元嘉帝算準了她不會成事,就算暫時成了,也難以長久,到最後,他們終會走上大楚曾經走過的路,甚至還可能倒退回去。
再如陳瀅,對於她種種發前人之未想的舉動,元嘉帝亦很早便推斷出,以她的模式與速度,沒個幾百年,難見成效。
而幾百年後之事,理他作甚?
是故,他才會放任。
而放任的前提,則是他有底氣、有能力將一切扳回正軌。
吳太妃的荒島、陳瀅的女校,不過是一個動念之事。隻要他願意,摧之毀之,易如反掌。
再者說,一個成熟的、手腕高超的政治家,還會在乎兩隻政治菜鳥的舉動麼?就如西方那些大黨派的黨魁,會在乎兩個街頭演說家的鼓噪?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而元嘉帝的自信,便是由此而來。
對此,陳瀅隻能表示:
很服氣。
在大楚朝、在這個時空,元嘉帝就是神。
而她與吳太妃的兩條變革之路,不過是神進行的一項有趣測驗,忽發奇想、興之所致。
這讓陳瀅微覺氣餒。
然而,這就是她所處的時代,而在一整個時代麵前,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
此時此刻,她與吳太妃所能做的,便是在這很可能極有限的時間裡,儘全力向前奔跑,如同在神的巨目注視下奔跑的兩隻螞蟻。
用儘一切力量,儘最大努力,往前跑。
或許有那麼萬分之一的機會,她們會趕在神伸出那隻毀滅之手之前,改變這個世界。
誰知道呢?
陳瀅向著夜幕微笑起來。
此時,她與裴恕已然離開了畫舫,正走在那條碎石小徑上。
雨漸疏,風猶涼,木屐踏過濕漉漉的地麵,踩出單調的聲響,一如雨落傘麵的聲音。
裴恕將傘向陳瀅的方向傾了傾,側首望她,柔聲問:“之前有好多事我不好提前說予你知,阿瀅,你可怪我?”
“我怎麼會怪你?”陳瀅反問,麵上的神情亦很溫柔:“身為臣子、身為軍人,你有你該守的承諾、該遵的法令,我並不覺得你的隱瞞有什麼不對,也尊重你做的每一個決定。”
停了停,她又淺淺一笑:“再者說,你不也沒瞞住?”
“你知道就好。裴恕一點兒不生氣,心裡反倒甜絲絲地,深覺自家媳婦曉事知理,真是貼心到了極點,咧嘴笑道:“再說了,陛下讓我給你傳話時,他老人家想也沒指望著能瞞過你去。”
他縱使再不願揣測君心,這點兒數還是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