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梧倦坐於石凳上,問,“你們背著在我,都在說些什麼?是在罵我?”
程霜筆道,“不敢。”
李碧梧仍舊是那句,“程四海,捉幾隻魚來。”
長孫茂在亭子靠山避風處生了兩堆火,將枯草堆於一處,令她能和衣臥下,枕於草堆上。
周遭一暖,葉玉棠周身方才恢複知覺。晃動火光中,她睜開眼來,對上他一個溫暖的笑,自己也不由地笑起來。
李碧梧也很受用,不免拍動石凳,往火堆移近了些,仍盤坐著,垂頭望著打量起兩人,忽然叫了聲,“寶哥?”
長孫茂有些疑惑,回過頭去。
李碧梧乾脆上了手,兩指頭攥住他下巴,湊近打量。
葉玉棠怒火心底起,卻受困於身軀不得動彈,心中狂喊:老子……忍你很久了!
正想著,誰知自己竟真的一傾而起,卷來山石朝李碧梧直擊而去。
葉玉棠心頭直呼爽快:就是這樣,揍她!
李碧梧一愣,手腕一沉,千絲卷上飛石,一擰,萬千碎屑自絲幔縫隙飛擊而出,自亭間如飛星四濺,砸的山穀間劈啪作響。
她亦不罷休,雙臂旋收,半壁山石叩壁即返,如長了眼般,直襲李碧梧背後而去!
李碧梧五指一攏,千絲於身後寸餘處瞬間結網,密網一震,山石無聲無息震作飛灰。
長孫茂怕她再動內力,從後將她死死抱住。
葉玉棠動彈不得,隻得俯身,從上往下,幾乎臉貼臉地、咬牙切齒地看著李碧梧,想罵,卻隻能從齒縫迸出“嘶嘶”之聲。
像隻凶獸,怪不得叫蛇人。
李碧梧一動不動抬眼打量她,慢慢說道,“都這樣了,還想跟我打?”
葉玉棠兩手一攥,拍起火堆尺餘高,幾近將亭子燒著!
長孫茂跪在地上,胳膊與聲音跟著顫抖,“求你了,棠兒,求你了……”
她好容易攢起滿身力氣瞬間潰敗瓦解,雙手緩緩垂下,身子也跟著傴僂下來。
亭中烈焰瞬間散去,馬氓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嚇得躺在地上打起擺子,大口喘氣,“媽咪豆腐,媽咪豆腐,神仙打架,神仙打架,要打出去打。”
程霜筆望著忽而升起又熄下去的大火,立在山澗有些不明所以,“為著什麼事……生這麼大火?烤魚嘛,一堆柴就夠了。”
李碧梧笑了,“好凶啊,跟你娘學的?”
覺察到她已冷靜下來,長孫茂緩緩鬆了勁,露出半邊臉皆是在她衣服上壓出的淤痕,青紅相交。臂彎裡瘦小一把身軀,像燒枯的柴,仿佛將要被自己勒斷,怎麼還有力氣同毒夫人較勁?他偏過頭去,望向外頭。
葉玉棠輕輕掙脫桎梏,轉頭走到亭子一腳,背對眾人,縮成一團,隻是不語。
李碧梧覺得好玩不已,“我方才還想說,你像寶哥。”
葉玉棠心道:像個屁!尹寶山也配。
李碧梧接著往下說,“可現在看來,卻半點也不像。”
葉玉棠心裡冷笑:話都讓你一個人說完了。
程霜筆捕了九條魚,從山澗上到半山腰,遠遠問道,“李師叔,我捕了九條魚,九九天長,夠不夠?”
卻無人應。
程霜筆拎著魚步到亭子外,隻見這亭中眾人表情各異,也不知方才發生了什麼。
長孫茂起身,輕手輕腳走到她身後,屈膝坐下,慢慢說道,“說好不動的,又忘了?”
她胸口一起一伏,想是生氣得厲害。
葉玉棠完全容不得自己命中有如此柔弱的一幕。不能助他一臂就罷了,偏偏還苟延殘喘著拖他後腿。她實在越想越氣,煩悶不已。
他想想,又說,“棠兒,你看,我命好,機靈,事事逢凶化吉。旁人再厲害,也不能奈我何。我武功這麼次,雖不容易,卻到底也來了這兒。棠兒若有什麼三長兩短,豈不是叫我前功儘棄?旁人殺我,我尚能躲。棠兒殺我,我活不成。”
她回過頭來。
他又笑道,“所以,無論往後,誰要打我罵我殺我,便看著就好了,隻當是木樁回臂,一拳一腳皆是我欠下的教訓。棠兒卻不可動手,隻可看著,否則我得不償失,是要生氣的。”
“生氣”兩字威力極其生猛。她微微睜大眼,慢慢點頭。
他鬆了口氣,笑了起來。
李碧梧支著腦袋,遠遠望著兩人,覺得有趣不已,“若是寶哥有你一半深情,我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個地步。姘頭多角,不如冷飯汆粥。明明是我先遇見他……”
說罷,緩緩闔上眼。思及往事使她頭疼不已,便拿她慣常使毒,殺人於無形的食指揉揉鬢角,“我何嘗不知你不是他?可他躲了我二十年,連一句交代也沒有。二十年,哪怕有人扮他來騙騙我,我也是開心的。”
想想,又抬眸,問了句,“你兩成婚了沒?”
葉玉棠心道:關你屁事。
李碧梧再接再厲,“行房了沒?”
葉玉棠:……神經病!
李碧梧道:“這小子逗我開心,我心頭歡喜。若拜了堂,便算我半個女婿,你兩的事,我合該管管;若是沒有,那就就地拜一拜。我也好想想,從何處幫,幫到哪兒。”
“在這山頭?”程霜筆四下一望,“怕是不妥罷。”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生日的“未免自己不認識自己改”小姐姐生快!
30紅包~寫到回憶結束一並發
謝謝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