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仙人墓13(1 / 2)

飛鴻雪爪 唯刀百辟 7022 字 9個月前

小寒剛過,拂曉來得遲;兼之蜀南多陰,日頭又少,及至隅中李碧梧身上霜凍方才消解。給斜照入碑亭的禾日一晃,李碧梧醒轉過來,未及睜眼,聽見穀中鳥鳴,便知他已如照她昨夜所說將滿山蠱蟲給清掃一空。抬眼一看,馬氓仍在,隻是額頭憑空多了豆子大個痦子。想必是吻佛陀噬了什麼東西以後,又從他腦袋上蹭過,方才有這種跡子。李碧梧再熟悉不過,自然知曉長孫茂多半是威脅了馬氓,他沒敢跑,乖乖呆在穀裡,他才得以平心靜氣對付那些蟲子,耐著性子,一隻接一隻的殺,準頭實在不錯,倒叫她刮目相看。

天資與手段皆有了,本是個習本門功夫的好苗子。想到這,李碧梧不由無不惋惜,故而一笑。

程霜筆聞聲問,“李師叔,您醒了……不知何事好笑?”

李碧梧回頭一望,道,“我笑他,準頭倒不錯。想著……若我將本門招式悉數教他,自此苦練二十年,倒也能平平順順,成個餘鬥真那樣的二流高手。”

程霜筆聽得稀奇,“苦練二十年,成餘真人那般的……二流高手?”

實在沒想,他竟是這等天才。

李碧梧緊跟了一句,“嫌長?要急功近利,辦法也不是沒有。除非……”

眾人皆知,她說的乃是一勾吻毒藥與解藥一並入體,便能使習武者內力日行千裡。

長孫茂見她半天不接下一句,便問,“除非什麼。”

李碧梧笑笑,“沒什麼。自我與那小賤人決裂,本派功夫,自此便絕跡了。”

否則也想收了做個徒弟。

一麵將馬氓牽絲挽至跟前跟前,道,“帶路。”

說罷,輕飄飄縱出半山去。長孫茂見她袖中藏絲掠出,又並未將玉簪要回,想必今日是去洞神廟前,將三毒暫給自己使了。但這簪子不知該放哪兒,索性如那日那般,自談梟中抽出幾道絲,將玉簪勾掛上;而後將她負於背上,與程霜筆一同朝毒夫人追去。

兩人一個輕功不濟,一個三日前剛會牽絲代步,漸漸便落在後頭。長孫茂望著遠處影子,仔細記憶落腳點,一時並不急於追上前去。程霜筆憂心他二人掉了隊,一步一步皆留心他舉止,反倒比他還慢半程。

過了快有小半時辰,兩人才將將翻過一座山去。李碧梧半天不見背後動靜,索性折返回去,一勾絲線,眨眼間便將程霜筆給挽上第三座山頭,卻仍不理會長孫茂。

程霜筆心頭著急,生怕他落入蠱陣之中丟了性命,腳一挨地,便往來時方向去尋。不多時,便見他二人在一山之外的山巔露了頭,稍作打量,小心翼翼牽絲前行。他雖行動笨拙了些,心裡卻有自己一番度量,實在天資聰穎,又神思敏捷;又見李碧梧坐於樹影子底下,背對二人吹著山風,似乎在等那二人,卻又好似毫不關心。程霜筆至此心頭了然:這位前輩昨夜得了長孫茂一諾,故今日有心栽培他。既然李碧梧都不擔憂,程霜筆自然更沒什麼好擔心的,這便也在樹蔭下吹著風等。待到如日中天之時,長孫茂終於上得山頂來。

不及他擦擦汗,李碧梧一把拽起馬氓縱入山穀之中,眾人隻得立即跟上去。

第十二峰不算雲台山峰之中最高一座,卻最為險峻。山脈綿遠悠長,大半隱於雲霧之間,一目不能望儘。複又行了一陣,豆杉香樟越發稀少,枯枝敗葉也漸漸尋不見蹤跡,隱隱聽得涓涓水流之聲,聞得梅花香氣;涉過曲折迂回的溪流,再下行一段,幽長峽穀頓時豁然開朗。待撥開雲霧,隻見穀中怪石嶙峋,花樹紅黃交豔,仿佛此處風水與雲台山彆處格外不同。

溪水在低窪處彙流成淺灘,又被山石隔作數十清潭,溪流上,山石隆起之處立了一座湖心亭。溪水從亭下流過,薄霧於湖麵繚繞。亭子東麵搭了長長石橋,石橋那頭,通往一極狹而長的幽穀。

以為誤闖仙境,程霜筆不由將腳步放地輕緩,生怕驚擾仙人。可亭中靜坐的黑衣道人仍聞聲頭,朝眾人遠遠一望,複又回過頭去。

五人一路踏石而上,步上湖心亭,黑衣道人仍一動不動,閉眼盤坐著。

李碧梧立於亭中,四下打量,隻覺得除了麵前這道士外,山中連半分人氣都沒;又想,倘若這四周有埋伏,自己很難全身而退。故此,哪怕李碧桐老巢就在眼前,她也隻得耐住性子,將五花大綁的馬氓往地下一摜,道,“去將你主子叫出來。”

馬氓賠笑道,“毒大爺,毒仙人,您先將我鬆開。”

李碧梧一拂袖,馬氓周身絲線散開,具被她收入袖中。

馬氓站起身來,叩叩亭中石葫蘆,高聲道,“守墓人,人我都給你帶來了!”

話音仍在山中回響,石葫蘆“哢”地開了個扳指大的的口子。馬氓伸手掏了掏,掏出一卷紙。兩指撚開卷紙,瞥了眼紙上所寫蠱術,不由喜形於色。想想自己近日吃的苦頭,覺得實在是有點虧,便又撇撇嘴,道,“我將諸位帶到這,往後可就看各位造化,便沒小的什麼事了……”

李碧梧打斷他,“你主子呢?”

馬氓指指遠處一線天,道,“那裡頭,便是洞神廟。”

又指指通向一線天的水上石子路,“出了這亭子,全是機關。你們需得同這道士在此處打上一架,決出勝負,便可走這石子道過去。我主子,也就是守墓人,便候在洞神廟門口,領贏的那人過裡頭重重機關。”

湖麵氤起水汽,著實已令李碧梧周身不爽快。再往前望去,想必那洞中更是濕冷,恐怕走不上幾步,她便會周身封凍,看來此處果真是防著她的。

趁她出神間,馬氓一吹口哨,眨眼間話音已於高空傳來:“這差使,往後我再不做嘍,再會了諸位!”

話音一落,便被高峰上的蛛網包掠出十二峰外去。

到了此地,也確實沒他什麼事了。

李碧梧心頭被前塵舊事所紛擾,更是再懶怠理會不相乾的人,索性由著馬氓去。

隻有程霜筆見那於空中疾馳的香菇燒麥,好笑不已,罵了句,“這倀鬼小人,彆的不行,逃得倒是夠快……”

那道士聽見有人講粗鄙之語,瞥了程霜筆一眼,不知是個什麼意思。複又回頭,去看長孫茂,似乎認出與他於思州茶舍之中有過一麵之緣。隻是不知為何那日看著玉樹臨風,今日卻像個逃難而來的流民,略有些匪夷所思。

長孫茂尋了個舒服角落將她放下,又點上手爐給她捧上,忽然覺得有人在打量自己,一抬眼,與黑衣道人相視了一眼,又起身,去包袱中尋出厚衣給她鋪上。

回身坐下,立即聽見道士問,“誰與我一較?”

長孫茂道,“我。”

道士忽然笑了一下,不信。

看了眼李碧梧,但見此人聞風不動,並沒有表現出要與他相較的意思,頓時有些狐疑。

程霜筆從衣衫裡掏出捂了兩天的寶貝胡餅,張大嘴咬了一大口,顯是餓壞了。還不及嚼,隻見亭間那黑俊的道人正打量著自己,隻得胡亂嚼了兩口咽下,道,“二公子張自明,我認得你。十年前,太原論劍與我家公子有過一戰,嘩,那叫一個名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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