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榮梅率先反應過來。
“你們好,是十號病人王權先嗎?”
中年男人:“……”
老爺子:“……”
但這位老爺子隻是在奇怪中年男人為什麼突然不繼續往前走了。
所以他第一時間回道:“是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朝著方洲麵前的椅子走去。
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能怎麼辦,他隻能硬著頭皮跟著走了進去。
方洲也已經回過了神來,看著已經在他對麵坐下了的老爺子,他隻說道:“你好,你是哪裡不舒服?”
老爺子:“方醫生您好,從前年起,我這兩條腿一到下雨天就痛得厲害,我前前後後也已經跑了七八家醫院了,中醫西醫都看,有的醫生說我得的是風濕性關節炎,也有的醫生說我得的是那個什麼,退行性骨關節炎,但是我吃了他們開的藥,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
方洲:“我先給你把個脈。”
老爺子:“好的好的。”
把完脈之後,他又讓老爺子躺到了醫療床上。
他在老爺子有些泛紅的膝關節上按了按:“下雨天的時候是這裡不舒服嗎?”
老爺子點了點頭。
方洲:“當時有腫脹的感覺嗎?”
老爺子還是點了點頭。
方洲又按了按他的髖關節:“這裡呢?”
老爺子:“這裡跟膝蓋的感覺差不多。”
方洲:“以前有在其他醫院拍過片子嗎?我看看。”
“有的。”
老爺子隨後就轉頭看向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僵硬著一雙手將手裡的片子遞給了方洲。
方洲接過那張X光片放到燈光下一看。
髖關節那裡明顯可以看到骨質增生。
然後他就直接放下了那張片子,把老爺子扶起來之後,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然後讓榮梅二人挨個上前感受他的脈象。
方洲:“你年輕的時候是不是乾苦力活比較多?”
“對。”
老爺子說道:“我是從鋼鐵廠退休的,就你們隔壁鬆市的那個鋼鐵廠,因為文化水平不高,所以一開始我隻是廠裡的搬運工,那個年代你是知道的,廠裡卡車都沒有幾輛,更彆說什麼叉車拖拉機了,所以當時廠裡的貨,都是我們這些搬運工一把眼淚一把汗拖進來送出去的……”
“不過好在我的辛苦得到了回報,我的兒子——”
他轉頭看向旁邊的中年男人,一臉驕傲道:“是新世紀的第一屆大學生,大學畢業之後,因為成績優秀,還得到了熱心人士的資助,前往M國留學,後來更是跟人在M國合夥開了一家公司,娶了個漂亮的M國老婆,生了兩個金發碧眼的孩子。”
“最主要的是,他還特彆孝順,不僅給我在家裡建了個特彆漂亮的大彆墅
,還年年回來看我,不像我們那隔壁村的孫老頭的兒子,帶著一家老小湊出來的錢跑去了M國,最開始那幾年,逢年過節的時候,他還會寄點錢回來,後來就直接沒了音信了,聽說那孫老頭死的時候,眼睛怎麼合都合不上……”
“這不,我兒子在M國那邊聽說了您的醫術非常高明,不僅治好了好多個風濕病患,連肝硬化和癌症都能治好,所以第一時間從M國趕了回來,帶我到您這裡來治病來了……”
這位老爺子顯然很健談。
但是他的兒子,那個中年男人這會兒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直到方洲回了老爺子一句:“那您兒子確實很不錯。”
這一瞬間,中年男人終於知道,尷尬到窒息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了。
方洲卻是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等到榮梅二人給他把完了脈,他才繼續說道:“你得的就是退行性骨關節炎。”
“關節腫痛,骨質增生這些,都是退行性骨關節炎的主要症狀,而且這個病很多都是因為年輕的時候乾的體力活比較多導致的。”
“這個病是沒有辦法治愈的。”
“好在你的情況還不算太嚴重,可以用藥物緩解病情,並且保持良好的關節功能。”
老爺子:“這個病沒有辦法治好啊……”
聽見這話,中年男人徹底反應了過來。
所以不等老爺子把心裡的那口氣歎完,中年男人就突然說道:“方醫生,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爺子:“嗯?”
中年男人:“……不對,應該說,我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是有原因的……”
“其實,其實我當年根本就沒有考上大學,那份錄取通知書是我偽造的,因為我去參加高考那天,半路上被一輛摩托車撞飛了,車主直接騎著摩托車跑了,我也在臭水溝裡昏迷了半天……當然了,其實以我當時的成績,也不太可能考得上大學。”
老爺子:“啊?”
中年男人:“家裡也沒有能力再供我複讀一年……所以那四年,我其實是在京城打工。”
“我做過送奶工,結果牛奶連同送奶車一起被人偷走了。”
“後來我又做了餐廳的服務員,客人自己一不小心弄丟了從朋友那裡借的金項鏈,為了給朋友一個交代,就汙蔑是我偷的。”
“再後來,我跟朋友一起開服裝店,好不容易賺了點錢,朋友卻卷錢跑了,而且他以我的名義從其他的朋友那裡借了不少錢。”
“就這樣,四年的時間裡,我不僅半分錢都沒有賺到,還欠下了一屁股債。”
“後來我聽人說,去M國打黑/工很賺錢,於是我就在朋友的介紹下,上了一艘偷渡船……但是我知道,我爸媽肯定是不會同意我去M過打黑/工的,於是我就謊稱自己得到了好心人的資助,即將去M國留學……”
“什麼?”
老爺子的眼睛越瞪越大,中年男人的話卻越說越利索:“沒想
到二年後,我還真就在M國站穩了跟腳,這期間雖然我也遭受了很多M國人的白眼和欺辱,但是也得到了很多M國人的幫助,甚至於在幾年後,在幾個M國朋友的幫助下,我開起了我的第一家華人超市……”
中年男人:“……我的意思是,在國內的時候,我拚儘了力氣,都沒能活出個人樣來,反而是到了M國之後,我雖然算不上是出人頭地了,但好歹活得還算有滋有味,關鍵是,自從我老家的那些人知道我在M國賺到了錢之後,隔二差五的就跑到我家來敲竹杠,打秋風……所以我並不是崇洋媚外,我當時隻是氣狠了,明明我和其他華人朋友年年都有給鄉村建設工程捐錢,怎麼鄉下的風氣還是這麼差……”
“……所以這就是一場誤會,我昨天晚上是真的把您當成碰瓷的了……我也由衷的為中醫征服了M國人而感到驕傲,所以我才會第一時間回國,帶著我爸來找您看病……總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在這裡給您道歉了。”
說完,中年男人就朝著方洲深深的彎下了腰。
看到這一幕,老爺子下意識的就站了起來。
因為昨天晚上他就坐在中年男人的車上,所以他當然是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的。
意思是,方洲就是昨天晚上差點跟他們撞上的那個車主?
那他當然不可能會是碰瓷犯了。
可是昨天晚上,中年男人卻把他狠狠的羞辱了一通……
老爺子看了看方洲,又看了看中年男人。
所以這會兒,他哪裡還顧得上震驚,他連忙也彎下了腰:“方醫生,實在是對不住了……”
也就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方洲已經把方子開好了。
看到這一幕,他隻說道:“放心,一碼歸一碼,我還不至於因為那麼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遷怒到你爸爸身上去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是故意不想給你爸爸治好,甚至會故意把你爸爸的腿治壞。”
“這個病它確實是沒有辦法治愈的。”
聽見這話,中年男人心底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更愧疚了。
方洲:“至於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經報過警了,交警大隊那邊應該很快就會給你打電話了,到時候你配合他們處理一下就行。”
“對了,我隻要我應得的賠償。”
中年男人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好的好的。”
方洲隨後就把開好的方子遞給了他:“好了,去交錢拿藥吧。”
中年男人父子接過方子之後自然是一番感謝不必再提。
但是很快,這件事情就傳遍了大半個中醫院了。
所以中午的時候,方洲剛一回到辦公室,對麵辦公桌上的許昌路就來了一句:“方老師,聽說你的車子昨天掛彩了?”
錢宏一隨後也跟著說道:“方老師可以的啊!”
“想當初我買車的第二天就追尾了我老婆的車……”
“嗯?”
方洲想不疑惑都難:“你們是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