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霧氣徐徐褪去,井雙燈發現自己出現在一處明顯帶著京洛地區建築特點的昏暗遊廊上,此刻似乎正是夜半時分,花圃裡的修竹偶爾晃動一下,竹葉會發出類似於玉器相擊的的清響。
這是蒼琅竹,而竹叢下用以做裝飾用的石塊應當是玄玉,上麵附著著的紫苔有些乾枯,井雙燈依稀記得,野外的紫苔並不會長於玄玉之上,但世家覺得兩者在色調上十分相稱,硬是扭轉了這一類靈植的生長環境,並將此稱之為聚芳塵。
陽天殿主抬頭眺望,幽暗的蒼穹上沒有一顆星辰,像是積壓著一層厚厚的煤灰,所有的光源都來源於簷瓦或者柱漆——雖然看起來像是特地被剝下去過一層,但隱約還有著些許玉光砂粉塵的殘留。
井雙燈:“前輩,這是什麼地方?”
越知涯想了想,回答:“不確定,但我猜是偃月宮。”
井雙燈想了起來,青帝的識海尚未解封,雖說元嬰修士的神念遠大於築基,但肯定還夠不上人仙的程度。
越知涯:“而我們的落腳處,應當是宮中底層仆役的居所。”
井雙燈奇怪:“您不是不記得了嗎?”
越知涯沉默了一會,解釋:“我雖然不記得偃月宮的樣子,但經典課上有講解過京洛世家的建築形製。”
井雙燈:“……”
他是不是不小心在山長麵前,暴露了自己聽課經常走神的事實?
雖說此地大概率是仆役的住處,但地麵同樣鋪設著雕有蓮花紋樣的青石板,顯得十分整齊,井雙燈還沒來得及觀察好所有細節,就被地上突然裂開的黑色動口吸引去了目光。
洞裡先伸出一隻慘白的手,手掌揮舞了兩下,然後緊跟著就爬出了一位神色茫然的唐將闌。
——過去的幻影再次重現於眼前。
雖說周圍的遊廊修竹都與現實世界裡的沒什麼不同,但與麵前的人物之間,卻隔著一層無法觸碰的透明屏障。
唐將闌四麵環顧片刻,衝著坑洞裡喊了一聲:“定位有點偏,你不是說自己十分擅長絕對沒有問題的嗎?”
前世版的越知涯緊跟著從坑洞裡鑽了出來,安撫同伴:“雖然定位不準,但好消息是,我們應該成功避開了偃月宮內的機關陷阱。”
唐將闌:“……行叭。”
越知涯又把殷歲晏拽了出來,至於搖光,暫且留在坑洞裡等待,他畢竟是無為派的弟子,萬一真遇見了彆的什麼人,小夥伴們就得琢磨一下,怎麼恰好讓對方失去部分“發現大門派優秀弟子居然與登仙宮通緝令上的壞蛋混跡一堂”的關鍵記憶。
“徊光其溯,敕。”
越知涯抽出一張玉符,隨著驅使的咒語字字念出,銀線般的符文如絲如縷地騰起,在空中凝聚成了一點尋人的螢火,沿著高低起伏的曼妙弧線,向前飛舞。
唐將闌喃喃:“這張符籙……”
越知涯肯定了友人的猜測:“是家師所繪。”又從青囊裡抓出大把同樣靈光充盈薄如蟬翼的玉符,笑道,“既然要來偃月宮,那不能打無準備之仗,除了尋人的之外,師父還為我準備了逃命的、逃命的……以及一大堆逃命的。”
唐將闌:“……”
他懷疑友人的師父是在暗示他們趁著還能喘氣,趕緊打道回府。
殷歲晏:“令師考慮的果然周全。”
越知涯點點頭,老氣橫秋道:“人都是被生活曆練出來的。”
空中的螢火沒往中心位置飛,而是一路向北,領著他們找到了一個“倘若修為不夠或者對陣法結界缺乏研究就絕對會忽略過去”的僻靜側殿。
井雙燈欣慰地發現,側殿門口一點都不冷寂,不少崇吾派的弟子正蹲在石階上,竊竊私語。
——此地的人數比起排隊進入畫卷的人還是太少了點,據越知涯說,這是因為同時入內參觀的隊伍過於龐大,不得不啟動《仙人岩》內的分流機製,他們雖然都能進入相同內容的場景,但彼此間卻無法看見也無法接觸,以便讓每一位來客,都能有充足的視野,來體會到這幅丹青圖的美妙之處。
陸瓊揮舞手臂:“知涯,錦道友!”小跑過來,詢問道,“我們在門口努力了半天,怎麼都沒法進入殿內,你們有人擅長撬門嗎?”
井雙燈:“……”就算他擅長吧,難道還能當中崇吾山長的麵承認?
越知涯瞥一眼小朋友,沒提醒以他的麵部表情管控能力,承認與不承認之間沒有任何區彆。
尋人的螢火停在門口,前世版本的青帝直接抽出千秋歲,對著門扉舉重若輕地揮了一刀。
她的刀光溫柔如情人的眼波,沒帶起一絲風響,原本沉積在宮苑內的靈力卻為之流漾浮泛了起來,彎眉般的刀鋒未曾落在實處,而是劃過一個清雋的半圓,旁觀者們忍不住懷疑起,周圍是否存在某些無人可見的透明絲線,被這一刀切斷,而在千秋歲歸鞘的瞬間,麵前緊閉的大門無聲開啟,向著所有來客,顯露出內部的真容。
作者有話要說:蒼琅竹:《易》曰:震為蒼琅竹。(《太平禦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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