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畫麵並不是連續的,穆自宜和秋夢刀眼前的風景忽然從北洲移開,變成了中洲的山川湖海,他們看見衝天而起的魔物,數不清的生民化為腐肉與骷髏,風聲不再是風聲,而是絕望的嚎啕。
秋夢刀好奇:“這是史官的手筆?”
穆自宜從方才的情緒中脫出,想了想,回答道:“我曾聽燕真人說起過,史官後來在丹青術上有所突破,甚至可以繪製眼中未見之物。”
秋夢刀繼續盯著老熟人看。
穆自宜也順利理解了發小的疑惑,補充:“瑤華有度立派時間尚短,北洲目前還沒有能學會史官傳承的優秀弟子。”言下之意,自然是無法提供進一步講解,能記住上述內容,都算她平時熱愛學習,連考綱以外的知識點都能熟讀並背誦全文。
她依稀覺得,類似於青帝那樣的修真天才,要麼就是紮堆出現,要麼就是一個都沒有,在時代分布上完全沒有規律可循。
青帝與恒王目前正在停留在霍州,此地也是少族遺民與人族雜居之地,靈力清盛,風氣開明,哪怕登仙宮勢力最大時,也算得上一方淨土,很少為皇朝監察吏所侵擾。
然而他們此刻所見的,卻是一片宛如人間煉獄的殘酷景象。
仿佛是夏夜裡籠住燈火的輕紗,一片刀光自穹頂灑下,籠住了霍州的主城,靈光的碎屑像是過於單薄的玉片,又宛如冬末春初的河上浮冰,讓下方濃鬱如火焰的種種負麵情緒,稍稍降了些溫度。
或許是畫麵不夠清晰的緣故,空中青帝的臉色猶如易碎的瓷器那樣白,這可能是她身上唯一能看出重傷未愈的地方:“……也許登仙宮此前遲遲不來轄製霍州,並非是因為距離太遠,力有不及,而是不想影響魔種的成長。”
什麼樣的絕望最為濃鬱?自然是原本平和美好的生活在一朝間翻覆破碎。
殷歲晏:“霍州是北邊的屏障,皇朝應當有人駐紮於此,”
青帝目光微凝:“我本以為此地修士至少能抵禦那麼一時半會,如今看來,此前隻是考慮了結界強度,沒顧忌到他們本身的玩忽職守。”
北地的結界由皇朝之人管控,仙門修士基本沒有長相難看之人,過來接待的修士,出身於京洛許氏,應當是一位大乘期的修士,舉手投足間風度翩翩,麵貌也可以稱得上一句英俊。
許姓修士笑道:“既然是越真人相問,區區也不敢隱瞞,霍州局勢複雜,我等還在商議之中,不日變更得出結果。”或許是意識到麵前的兩位真人神色不渝,又補充了一句,“京洛早已派了皇子到此,下官雖是主官,也隻能奉命行事,況且霍州一向不服皇朝號令,我等總不能白白幫忙。”
殷歲晏歎息:“爾等不去相助,何妨直接返回京洛,也不必占據著陣法樞紐之位,為霍州添亂。”他微微苦笑,“世上有這般多的魔物,人族居然還在忙著內戰,北洲瑤華有度與京洛之間甚至算得上敵視,青帝都願意過來援手,在動身之前,她甚至未曾考慮過門戶之見。”
或許是被當麵說得下不來台,許姓修士看了殷歲晏一眼,斂了笑意:“足下這話,合蓋說得更早些,我等現下已經重鑄了霍州的結界,若非殷氏血脈,無法發揮全效。”又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許氏乃殷氏的臣子,效命於君王,何過之有?越真人若是看不過眼,返駕北洲便是。”
青帝目光在許姓修士身上寸寸掃過,一字一句道:“如此說來,越某倒不好不全許真人一個忠義的名頭。”
穆自宜和秋夢刀都不曾看見刀光,隻瞧見許姓修士的脖子上驀然出現了一絲冰涼的血線。
——那血剛剛流出,便失卻了所有的溫度。
許姓修士頹然倒地,他身軀內的力量剛要自爆,被青帝袍袖拂過,就瞬間平息下來。
“延誤戰機,其罪當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