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對不住小主,嚇著小主了,小主彆看了,奴婢不疼。”
怎麼可能不疼,這麼大的燒傷疤肯定很疼,燒傷是最疼的,她也經曆過那種坐立不安的疼,王秀花溫聲道:“不會,一點都沒嚇著我,肯定很疼,是我對不住你們。”
“小主,都過去了,小主能活下來就好。”
王秀花哭得身子顫抖,她眼睛裡盈著淚看向梁公公,“謝謝公公把紅瑩帶過來讓我看一眼。”
“不是看一眼,奴婢以後也進宮伺候小主,小主彆嫌棄奴婢,奴婢這輩子都會伺候小主,小主彆把奴婢丟下。”
王秀花看向梁九功,見他點頭後她便知道紅瑩說的是真的,這樣也好,她們又可以繼續在一起,她不會懷疑紅瑩的忠心,她進宮後身邊至少有一位完全可信的人。
她依舊緊緊抱著紅瑩,兩個人哭了好一會兒,哭到梁九功都走了,她們還在哭。
香彤幾人還在收拾。
更多的話,此時也不方便說,她不確定香彤三人是否可信,王秀花讓香彤先去打一盆水過來給她淨臉,她得過去給榮妃道謝,此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不適合見人。
重新梳妝後,她帶著香彤過去榮妃娘娘那屋給她道謝,她第一次見到榮妃,榮妃年紀稍長,約有四十歲,兩鬢微微發白,氣質雍容華貴,端莊沉穩,她發髻上的飾物並不多,隻有一根銀簪。
“嬪妾多謝娘娘送來的蝴蝶蘭,嬪妾很是喜歡。”
“密常在,你初入宮,若是還缺什麼東西記得跟本宮說,本宮讓內務府給你添置。”
“嬪妾知道了,嬪妾還在收拾,暫時不知道缺什麼。”
“沒事,你日後想起來缺什麼可以跟青若要,青若是鐘粹宮的掌事姑姑,她也會記下的,密常在既然住在鐘粹宮,便是鐘粹宮的人,往
後密常在記得不要給鐘粹宮抹黑,宮裡人都是需要守規矩,隻有守規矩才能在宮裡立足。”
“嬪妾謹遵娘娘教誨,若沒什麼事,嬪妾先行告退。”
“去吧。”
從榮妃的正房出來,王秀花見到住在鐘粹宮後院的小主都有意無意地出來了,許是為了見她,她現在誰都不認識,誰都沒有見過,隻是朝那些人點點頭,福福身子算是打過招呼了,改日再登門造訪。
她們幾個人花了半天把東西規整安置好,她這屋一下子就有了住人的痕跡,開始有了人氣,一眨眼快天黑了。
香彤說要過去東膳房那邊提膳。
王秀花對宮裡各處還不是很熟悉,她問了一句東膳房在哪,香彤說在東六宮的後麵,東六宮的人大多是從東膳房那邊提膳,除非得寵的小主嬪妃有專門的小廚房,自己做膳,不然都是從大膳房那邊提膳。
“行,紅瑩,你隨香彤過去膳房那邊提膳,小石子,你跟慧心過去茶水房那邊弄些熱水過來給我沐浴。”
幾人分頭做事。
這房間內隻剩下她一個人後,王秀花看了看已經點起來的蠟燭,蠟燭用燈罩罩著,燈光昏黃,皇上允諾她說孩子會交給她親自撫養,他應該不會食言,隻是她的孩子什麼時候送過來給她,她不知道,一日沒見到小林簡,她就沒法安心,小林簡還不到兩歲,他不在她身邊,他自己會害怕不害怕,她都不知道,這孩子平日裡不常哭鬨,但是一旦哭鬨起來就很久,哄都哄不了的那一種。
她不由地歎口氣,她最後還是進宮了。
後宮此時沒有皇後,位份最高的人是貴妃,但掌管協理六宮的人是榮妃跟恵妃,兩位嬪妃進宮多年,深得皇上的信任,正因為沒有皇後,所以她們這些小主無需去請安。
等香彤她們把膳食提過來,今日的膳食還是比較豐富,三菜一湯,而香彤她們的膳食也有兩菜一湯,都是溫熱的,沒有冷掉,王秀花吃著正好。
用過膳後,王秀花沐浴,紅瑩幫她洗澡,當她見到她身上三處燒傷疤時,她又忍不住哭了。
“小主,你受苦了,奴婢還以為小主沒有受傷。”紅瑩哽咽道,她以為小主沒受傷,原來傷疤都在暗處,比她的傷疤還要多,小主身上原先沒有那麼多傷疤的,這要是被皇上見到,皇上會不會嫌棄,小主既然進了宮,肯定要侍寢,還得跟其它小主爭寵,小主身上有那麼多傷疤,到時候要怎麼爭寵,皇上會不會覺得小主身上的傷疤醜陋,進而不願意碰小主。
萬幸的是小主生下小阿哥了,有了倚仗,往後要是皇上嫌棄小主,小主在宮裡也不會太被磋磨。
“我沒事,彆難過,隻是一些傷疤而已,我不會在意的。”
比性命比起來,這些傷疤算不了什麼,張嬤嬤他們才是真的不幸,王秀花拍了拍紅瑩的手,“往後我們在宮裡是相依為命了。”
“奴婢一輩子追隨小主。”
“有我在一日,我也會保護好你,再也不會讓你遭受這麼大的劫難,紅瑩,
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
紅瑩點點頭。
等用過晚膳,沐浴過後,這一天算是結束了,王秀花躺下歇息,而今晚紅瑩打地鋪守夜,她把紅瑩叫上她的床,跟她一起睡。
紅瑩跟她說起大火過後的事情,張嬤嬤她們被家人領回去,皇上讓人給了喪銀,每家有三百兩,她雖然沒死,也得了三百兩,皇上還讓太醫給她醫治,給她用了很好的祛疤膏,她臉上的傷疤比之前看起來已經好很多了。
……
“今晚皇上翻了誰的牌子?”
“是佟妃。”
德妃拆下自己的鎏金指甲套,被扶著到屏風後麵的浴房沐浴,那個女人進宮第一天,皇上沒翻那個女人的牌子,怕綠頭牌都沒來得及做,她也沒想到皇上這麼快讓那個女人進宮,不僅封為常在,還給了封號,短短幾日之內就冊封進宮了,宮裡之前的傳聞都成真了。
那女人真的是皇上上一次南巡時帶回京城的江南女子,真的在宮外養了一段時日,就是不知道為何等了兩年才讓她進宮,等孩子都這般大了才進宮,因為進宮進得匆急,聽說內務府那邊都來不及準備好東西,這幾日前都在準備,等那女人進宮後才把東西送過去,甚至連伺候的奴才都來不及找在宮中閱曆資深老道的宮女,隻是趕緊送過去幾個剛進宮的奴才。
比起那個女子侍寢,她更希望是佟妃。
“那人容貌如何,今日有誰見過她?”
“奴婢聽說密常在長相一般。”
德妃很明顯不相信淩薇的話,怎麼會長相一般,若是長相一般,皇上為何會青睞她,不惜從江南帶到京城,再不惜從宮外帶進皇宮,冊封時一般說其阿瑪或是家人官職,可是密常在沒有,阿瑪都沒有官職,可見她隻是普通百姓,阿瑪無官無職,這樣的女子若沒有傾城之姿,皇上怎麼會大費周章地把人送帶進宮封為常在。
“是真的,都說密常在長相並不出色,奴婢沒有騙娘娘,娘娘,她作為新進宮的小主,這兩日應該要過來給娘娘請安,到那日,娘娘便可見到她長什麼樣。”
“她要是識規矩,的確應在這兩日給本宮請安,本宮倒要看看這個密常在是什麼狐媚子。”
新進宮、尤其是位份低的小主進宮後應過來給她們這些嬪妃請安,如今宮裡沒有皇後,無需特彆到坤寧宮聚在一起向皇後請安,基本上隻有一些小主向自己宮裡的主位娘娘請安,以示恭順,新進宮的小主更應如此。
這就是爬到高位的好處,底下的人要對她們表示恭敬。
德妃沐浴過後又抹了玫瑰花露,臉上也抹了潤顏膏,從浴房出來後三個宮女一同給她絞乾青絲。
到了戌時末,德妃才歇下。
翌日,她等著密常在過來給她請安。
原本以為這個密常在應該曉得規矩,可是德妃等了一天,也沒等到密常在前來,讓人去打聽,聽說這個密常在一整日都待在鐘粹宮,沒有向哪位嬪妃請安。
德妃覺得這密常在不識規矩,本以為
第二日,這個密常在會過來請安,結果依舊沒有,密常在這是胡作非為,給她們擺高姿態,擺臉色看,這副清高的模樣做給誰看。
正好宜妃過來永和宮,德妃抱怨兩句,宜妃替密常在說幾句話。
“聽說密常在門戶低,阿瑪都沒有官職,又是個漢人,也許真的是不懂規矩,姐姐不用生氣。”
德妃嘴角劃過一抹諷刺,說道:“小門小戶出身的人的確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麵,皇上急著讓她進宮,都沒讓人教她宮規,榮妃跟惠妃也真是,應該請兩個嬤嬤好好教她規矩,省得日後她在宮裡做出什麼不合規矩的事。”
“不著急,往後幾十年都要在宮裡,有的是機會學規矩。”
“可不是嘛,總會有人教會她規矩的。”德妃笑道,這宮裡的人都不是能小覷的,密常在不懂規矩,行差踏錯後肯定會有人教她的,她等著密常在被教規矩那一日,她示意宜妃喝茶。
令德妃沒想到的是密常在沒給嬪妃們請安,但是她在進宮第三天跑去乾清宮找皇上了。
這真的是狐媚子,淨使一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比起給後宮那些嬪妃請安,討好皇上的確更緊要,不過密常在這麼做是真不怕得罪後宮嬪妃。
……
其實王秀花這邊的確不知道要一一過去給嬪妃們請安,她才剛進宮,分到她這邊的奴才又都是剛進宮的新人,沒人告訴她要這麼做,她一個常在不好直接過去彆宮冒然造訪,她想著要謹慎行事,等著嬪妃召她,她再過去。
她過去乾清宮是因為她等不到皇上,孩子還沒送到她身邊,她不由開始著急了,怕皇上反悔,不願意把孩子交給她親自撫養,加上她真的是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她的孩子了,她坐不住,隻能過去找皇上,想著懇求皇上讓她至少先見一見孩子,哪怕隻是見一麵。
她被領著進去乾清宮後,皇上正坐在禦案前批閱奏折。
她跪下來,後頭的香彤跟紅瑩也跟著跪下來。
康熙抬頭,他見到王氏一改往日漢人的穿扮,穿著一身淺藍色的繡銀羅花雲緞旗裝,頭上小兩把式的旗頭,中間有一朵精致的秋菊絨花,進宮後的王氏倒是收斂起幾分任性,好像變得恭順許多,一見到他就下跪。
“這是在乾什麼?”
“皇上,臣妾想要見孩子。”
見到他就下跪不代表恭順,她一說話,恭順的樣子就消失殆儘,康熙不由推翻自己剛剛的想法,在心裡笑自己,他跟王氏也處了快兩年,他怎麼會認為王氏恭順呢,才進宮兩日就跟他要孩子,她進宮隻是為了孩子。
“你才進宮兩日,朕說了會把孩子交給你撫養,你為何就不能多等幾日,還冒然過來前殿。”
她要等到什麼時候,他讓人把孩子搶走已經至少過去十五天,她等得夠久了,他為何還要她等,王秀花一張臉直接皺成一團,抬頭對上他的目光,“皇上,你把孩子還給我,我便不會過來前殿,臣妾已經進宮兩日,皇上可以讓人把孩子送到鐘粹宮了,皇上,你允諾過臣妾
的,你不能再言而無信。”
“朕何時說過不會把孩子還給你,朕允諾你的,自然會做到,隻不過讓你多等幾日而已,等朕決定好他的名字,宗人府那邊把他記在玉牒上,朕便會讓人把他送過去給你。”
王秀花一聽臉色才緩和一些,若是記在皇家玉牒上,等於林簡是被承認的皇子,正兒八經的皇家血脈,至少彆人不敢隨便懷疑他的血統,這於林簡而言是好事。
“臣妾還要多等幾日,三日、五日還是十日,皇上,你得給臣妾一個準信。”
“十日之內,朕也是為了我們的孩子好。”
那孩子不是在宮裡出生的,肯定有一些風言風語,他先把他記在宗譜玉牒上,能減少一些對血脈的詆毀,那孩子一看就是他的孩子,不到兩歲就長得有點像他這個阿瑪了,長大後怕是更像,康熙想到那個孩子,嘴角微揚,那個孩子短短幾日跟他相處,已經學會叫阿瑪了,是個聰明機靈,討人喜歡的孩子,他也喜歡那個孩子,覺得那個孩子跟當初的太子胤礽有幾分相似。
隻不過胤礽長大後,對他這個阿瑪就不是那麼親近了,不像那個孩子現在特彆願意黏他,一見到他雙手就摟著他的脖子,乖乖地喊他阿瑪,小臉笑得十分可愛。
“你回去吧。”
“那臣妾先回去了,皇上不要過度勞累,注意身子。”
康熙瞪她一眼,她這是得到她想要的,就開始說些好聽話哄他,他一瞪時,王氏朝著他笑了笑,露出難得的笑臉,而不是充滿恨意地看著他,他讓她過來。
“臣妾不宜在前殿久留,臣妾先走了。”
“你敢走。”
“皇上,臣妾初進宮,的確不適合在前殿久留,你把孩子還給臣妾,臣妾才安心,臣妾怕他有三長兩短,皇上那日讓人搶走他,他哭得撕心裂肺,臣妾一日見不到他,一日就無法真正放心,臣妾必須親眼見到他安然無恙才行,還請皇上理解臣妾為人母的心。”
康熙當時的確想給她一些懲誡,以為她是故意逃離,所以才讓人搶走孩子,其實那孩子剛開始兩日哭鬨得厲害,一直喊娘親,之後才被哄好,被她這麼一說,他不知為何有點心虛,覺得對不住她,他想著的確應該儘快讓她看到孩子,不然她一心惦記著孩子,對他的怨恨隻多不少。
“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臣妾先回去了,臣妾告退。”
康熙擺擺手讓她離開。
王秀花剛走出去乾清宮,聽到後頭有淩亂的步伐,她回過頭,見是曾經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