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得了須菩提仔細吩咐,連連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經過眾位師兄師姐身旁,出了斜月三星洞。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快要十年,悟空一路風餐露宿,總算到了方寸山下來。
話説須菩提命了侍奉的童子前來等候悟空,他化作一個老翁在林間伐木,口中唱歌。
歌曰:“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穀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逕秋高,對月枕鬆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悟空一看這老翁就知道,大概是須菩提祖師派來的,當年他拜師學藝的時候也是遇到這老翁,這老翁唱的歌也是這麼一首,雖然知道三星洞在哪裡,但還是按捺著性子問道:“老神仙,弟子稽首了!”
扮作老翁的童子一看是一隻猴子,不由略微詫異,但想到掌教老爺所説這師弟乃是天賦異凜,便不敢怠慢,就道:“不敢當,不敢當!我不是什麼老神仙,你若要尋老神仙,還得往南走個七裡路去,那裡有一座靈台方寸山,山上有一方斜月三星洞,洞裡便住著一位神通廣大的老神仙了!”
悟空縱然重生一世,也想不到須菩提究竟是何人,為什麼在自己遇到大危機的時候他不肯出麵?其中肯定是有蹊蹺的,隻能一一探查明白,而今他已經不是懵懂石猴,而是先開了大智慧的孫悟空,要跳脫陰謀,將命運掌握自己手中。
悟空也不跟這裝成砍柴翁的童子多説,拱了拱手道:“那就多謝老人家指diǎn。”
説了這話,一路疾走,往斜月三星洞而去。
老翁手中法訣一掐,化為童子模樣,微微一笑,然後身體變成青光,先悟空一步到了三星洞來。
悟空走到方寸山上,隻見那三星洞大門緊閉,上麵包著金色的漆,顯得金光燦燦,威風凜凜,一時間就怔在當場,隻覺得前世好像不過夢一場罷了,一切都如同一場夢,夢醒了他還是在花果山,然後跟著夢走到了三星洞來……這也是一瞬間的魔障罷了,想起唐僧死前怒斥如來時的寶相莊嚴和割肉喂己的決然,他便知道,不是夢。
這一切,都顛覆了悟空的常識,如來要害他,地藏王、觀音畏懼如來不敢多説……如來,究竟有什麼魔法,能夠讓這麼多人畏他懼他?前世所發生的一切都讓悟空憋屈,或者説,被壓在五指山下後,他就已經不再是那個孫悟空了,戴上了緊箍後,他就徹底淪喪了。
戴上了緊箍的孫悟空,還是那個孫悟空嗎?
在三星洞外站了半晌,那童子一直沒等到有人敲門,就不由將門打開,看到悟空後,便道:“是誰在我門這仙家福地來騷擾來了?還不快快離去?”
悟空忙道:“仙童,我乃是前來拜會老神仙的,並不是來騷擾的。”
童子就道:“哦!這麼説來,你是來拜師學藝的?好吧,你跟我進來。”
悟空跟隨童子進了三星洞來,這斜月三星洞裡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似乎是自成一片天地的,珠宮寶闕相連,瓊樓玉宇呼應,仙鶴啼鳴飛翔,神馬踏雲奔馳。這一路上而來又是年的時間,每日風餐露宿,總算到了,這讓悟空放下心來,有一位師父庇護,總是讓人感到很安心的。
而今,這須菩提的身份暫且不明朗,悟空當然不會將自己所知道的全盤托出,縱然須菩提是“自己人”,但誰知道那無孔不入的如來會不會在他身邊安插內奸?如今的悟空是感覺心驚膽顫,每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他不再能如往日那般灑脫自如,而是要xiǎo心翼翼,步步為營,不然,遲早又被如來給玩死。
如來玩一手“偷天換日”是因為中途悟空對西遊之事有所察覺了,醒悟恐怕隻是遲早,為了不破壞取經大計,為了不出現紕漏,如來還是決定選擇最可靠的方法,讓六耳獼猴打殺悟空,李代桃僵。
行到須菩提那瑤台下來,悟空跪拜叩首。
須菩提問道:“你從何處而來啊?”
悟空就指了指東方,説道:“回稟師父,弟子是從東勝神洲,傲來國而來。”
須菩提卻猛然斥道:“你這猢猻,給我出去!東勝神洲到這裡相隔一座南蟾部洲,兩重大海,你如何過來的?”
悟空急忙道:“師父,師父!弟子從東勝神洲入了東海,連日大風狂吹,把弟子吹得暈頭轉向,也不知道漂了多少年,弟子餓了就從海裡撈魚吃,渴了就接雨水喝,好不容易到了岸邊,再走了年,加上海上漂流,足足有十餘個年頭,這才到了這裡。”
須菩提略微頷首,道:“既然如此,那你可有什麼姓名啊?”
悟空便説道:“弟子生於九竅八孔奇石當中,並無姓名,萬望師父乞憐,賜下個名姓來。”
須菩提門下有“廣大智慧,真如性海,穎悟圓覺”十二個輩分,而今悟空正合“悟”字一輩的,須菩提念及悟空以後有可能會入釋門,遂取名為“悟空”,再見他乃是猢猻,便取姓氏為孫,這“孫悟空”的名字由來,便是如此。悟空再一次得須菩提賜名,心中不勝唏噓,對於這個師父,他還是很感激的,雖然後來他沒怎麼露過麵,但畢竟乃是傳道授業第一人,還賜下姓名,如何能忘?
悟空一拜再拜,道:“多謝師父,多謝師父!”
須菩提略微詫異,問道:“你哭個什麼?”
悟空擦了擦眼淚道:“弟子生來無父無母,無有兄弟姐妹,無名無姓,今日得師父賜下姓名,心中不勝感激,所以這才哭了。”
其實,悟空乃是不由感歎唏噓,想起這物是人非的事情,曾經發生過的一切,而今又再經曆一遍,真是讓人感慨。
須菩提嗬嗬一笑,道:“你莫哭了,今日起,你便有許多兄弟姐妹了。無生,你領他見過各位師兄和師姐去。”
那叫無生的女道者站起身來,悟空急忙跟著站起,然後由她領著一一拜見這些早就認識了的師兄和師姐,不過他們可不如悟空那樣元神超脫了天道,得以保留記憶,這一重新來過,當然是誰都不認識他了,於是,悟空也隻能按捺性子一一拜見。諸位師兄師姐對悟空倒是和顏悅色,跟他稽首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