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2章(2 / 2)

“好,許建彰,好,我竟然看錯了你。”她一吸氣就嗆到了自己,不禁咳嗽起來,立時牽到傷口一陣劇痛,透不過氣來,蘭琴已經進來,瞧著她冷汗涔涔臉憋得通紅,連忙扶著她,她已經說不出話來,蘭琴急得大叫大夫,護士們都急忙進來。亂轟轟的人圍上去,許建彰往後退了一步,心亂如麻,想要近前去,可是那一步比千斤還重,怎麼也邁不出去,最終還是留在原處。

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她迷迷糊糊的睡在那裡,隻是傷心欲絕,隱約聽見慕容灃的聲音,猶帶著怒氣:“姓許的人呢?他到底說了什麼?”像是蘭琴的聲音,低低的答了一句什麼,靜琬聽不清楚,隻是覺得心中難過到了極點,仿佛有東西堵在那裡一樣,透不出氣來。慕容灃已經發覺她醒了,俯身輕聲喚了她一聲:“靜琬。”

她心如刀絞,卻仰著臉不讓眼淚流下來,他說:“你不要哭,我馬上叫人去找許建彰來。”她本來已是強忍,聽得他這樣一句,眼淚直往上湧,隻是極力的忍住,她從來沒有這樣軟弱過,她不能去回想他的話,不能去回想他的模樣,他竟然這樣待她,他竟然就這樣拋開了她。

她那樣的為了他,為了他連性命都差點失掉,女孩子家最要緊的名譽她也置之度外,可是他竟然這樣待她,他不過為著人言可畏,就不要她了。那眼淚在眶中轉了又轉,終於潸然而下,慕容灃從未見過她流淚,連聲說:“你不要哭,你要怎麼樣,我立時叫人去辦。”

她哽咽著搖頭,她什麼都不要,她要的如今都沒了意義,都成了笑話。她舉手拭著眼淚,她不要哭,不能哭。這些年來的執信,原來以為的無堅不摧,竟然輕輕一擊,整個世界就轟然倒塌。她這樣要強,到頭來竟然落到這樣的境地。她本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到頭來竟由最親近的人給了她致命一擊。沈家平走進來,在慕容灃耳畔悄聲說了句話,慕容灃怒道:“上了火車也給我追回來。”

她心中大慟,本能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袖,仿佛抓住唯一的浮木。他見她嘴角微瑟,那樣子茫然無助若嬰兒一般,他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心中憐惜,反手握住她的手:

“靜琬……”她隻是不願再去回想,他說:“你若是想叫他回來,我怎麼樣也將他給你找來。”她心中劃過一陣劇痛,想起他說過的話來,字字句句都如利刃,深深的剜入五腑六臟。慕容灃緊緊握著她的手,他手上虎口處有握槍磨出的繭,粗糙的硌著她的手。許建彰的手從來溫軟平和,他的手卻帶著一種大力的勁道,她隻覺得渾身冰冷,唯一他的掌心傳來暖意,這暖意如同冬日微芒的火焰,令人不由自主的有一絲貪戀。她心裡難過到了極點,另有一種隱約的不安,她不知曉那不安是從何而來,隻是傷心的不願去想,她用力的吸著氣,忍著眼淚:“由他……由他去……”

承州地處北地,本就氣侯乾燥,連著下了三天的雨,著實罕異。那雨隻是如細針,如牛毛,落地無聲,風吹起窗簾,卻吹入清涼的水氣。窗前本來有幾株極高大的槐樹,開了滿樹的槐花,風雨狼籍裡一嘟嚕一嘟嚕的白花,淡薄的一點香氣夾在雨氣裡透進來,清冽冷香。

趙姝凝過來看靜琬,因見蘭琴坐在小桌子前剝核桃,於是問:“怎麼不叫廚房弄這個?”蘭琴抿嘴笑道:“六少特意叫我剝了,做核桃蓮蓉粥的,六少怕廚房裡弄得不乾淨呢。”

趙姝凝陪靜琬說了兩句閒話,靜琬轉過臉去,看著外麵的雨:“還在下雨。”姝凝說:“是啊,下了這兩三日了,今年的年成一定好,去年旱成那個樣子,叫大帥著了急,還是六哥親自去南邊采辦的軍糧。”姝凝因見床前擱著一隻花籃,裡麵滿滿足有幾百枝石榴花,紅豔如簇簇火炬,開得幾乎要燃起來一樣,於是說:“這個編繡球最好看了。”蘭琴笑道:“表小姐手最巧了,編的花籃、繡球,人人都說好看。”姝凝道:“反正是沒有事,編一個給尹小姐玩吧。”蘭琴於是去取了細銅絲來,又將那火紅的石榴,掐了足有百餘朵來。

姝凝坐在床前編起繡球,靜琬見她手指靈活,不一會兒紅彤彤的花球就簇成了,拿絲線串了穗子,說:“就掛在這床頭,好不好?”靜琬素來愛這樣的熱鬨顏色,不由微笑:“你這手可真巧。”

姝凝說:“我是跟姑姑學的,姑姑手可巧了,人

也極好。”突然眼睛一黯:“就是去的太早,那時大帥在外頭打仗,六少還小,可是喪事都是他拿主意安排的。六哥小時候最調皮,最不懂事,可是姑姑一死,他陡然就長大了一樣。我們當時隻曉得哭,可是他叫了外麵的人進來,先叫給大帥發電報,然後一句句的問喪事的規矩,就和大人一樣。”靜琬隨口問:“那時候六少多大了?”姝凝說:“才十二歲,六哥小時候總不肯長個子,大帥老是說他,還沒有一槍杆子高。”蘭琴笑吟吟的說:“上房裡有好多六少小時候的相片,我拿來給小姐瞧瞧。”不等靜琬說什麼,就走出去了。

靜琬雖與姝凝不過幾日相處,但覺得她人斯文溫和,此時看她靜靜的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微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垂著,手裡拿了一朵石榴花,卻將那火紅的花瓣,一瓣瓣揪下來,隻紛紛揚揚的落在地毯上。蘭琴已經回來了,拿著許多的相片,一張一張攤在床上給她瞧:“這個是原來還在望州的時候,這個是大帥和六少在一塊兒,這個是太太與六少……”

靜琬拿起那張相片,大約是慕容灃十來歲的時候拍的,正中坐著位麵目清秀的婦人,慕容灃侍立於椅側,一臉的稚氣未脫,明明還是個驕縱的孩子。正猶自出神,忽聽外麵腳步聲,跟著是侍衛行禮的聲音,那皮鞋走路的聲音她已經十分熟悉,果然是慕容灃回來了。

他倒是每日都要來看她幾趟的,此時像是剛從外麵回來,一身的戎裝都沒有換,走進來才摘下帽子,蘭琴忙接了過去,姝凝也站了起來,他先望了望靜琬的臉色,笑著說:“今天好像精神好些了,吃過飯了沒有?”

靜琬搖了搖頭,他說:“我派車去接一位貴客了,這位貴客,你一定很高興見著。”看床上攤著不少自己的相片,不覺笑逐顏開:“怎麼想起來看這個?”俯身揀了張自己幼時的相片端詳了一會兒,口中說:“前兒有家報社來訪問我,給我拍了兩張極好的半身照,回頭我拿來給你看看。”靜琬笑了一笑,問:“是什麼貴客要來?”

慕容灃心情甚好,說:“這會子不告訴你,回頭你見了就知道了。”這才留

意到趙姝凝也在這裡,於是問:“四太太那邊開飯了嗎?”姝凝道:“我來了有一會兒,不知道呢。”頓了頓,說:“我也該回去吃飯了,尹小姐,明天我再過來看你。”靜琬知道他們家裡的規矩,連長輩的姨娘們都是很敬畏慕容灃的,所以並不挽留她。

慕容灃打了這麼一個啞迷,靜琬也並未放在心上,慕容灃又與她說了幾句閒話,外麵的人就進來通報說:“六少,尹老先生已經到了。”

靜琬又驚又喜,恍如夢境一般,隻見聽差引著一個人進來,果然正是尹楚樊,靜琬叫了一聲:“爸爸。”那眼淚盈然欲落,尹楚樊搶上幾步來握著她的手,眼中淚光閃動:“靜琬,你怎麼樣,我和你媽媽急得都要瘋了。”她又是委屈,又是傷心,又是高興,又是歉疚,雖然滿眶熱淚,可是強自笑道:“爸爸……我……我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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