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梳妝台前,從暗格裡抽出一張事先寫好的短箋,她原來曾仿過他的字,潦草寫來,幾可亂真:“茲有劉府女眷一名,特批準通行,各關卡一律予以放行。”她
向著那枚印章輕輕嗬了口氣,鈐在那箋上。然後仍舊將印章放回他衣袋裡,躡手躡腳走過去打開衣櫃,她已經有三個多月的身孕,腰身漸變,一件織錦旗袍竟然穿不得了。她不敢耽擱太久,隻好胡亂尋了件衣服換上,然後穿上大衣,將錢與特彆通行證都放到大衣口袋裡。
她慢慢轉動門鎖,因為慕容灃今晚睡在這裡,外麵的崗哨臨時撤掉了,走廊儘頭是侍衛們的值班室,因為避嫌所以將門關著。有燈光從門縫中漏出來,她屏息靜氣的側耳傾聽,寂靜一片,無聲無息。隻聽得到她自己的心跳,又快又急。
她遲疑的回過頭去,雪光裡模糊看見他一動不動的睡在床上,他總愛伏著睡,胳膊猶虛虛的攏在那裡。仿佛要攏住什麼十分要緊的東西,走廓裡的光疏疏的漏進幾縷,而她隱在深深的黑暗裡。
他的臉龐是遙遠的、模糊不清的,陷在枕間,看不真切。她終於回過頭去,落足無聲走出去,然後輕輕的闔上門。走廓裡都是鋪的厚厚地毯,她一雙軟緞鞋,悄無聲息就下得樓去。客廳裡空曠曠的,值班的侍衛都在西側走廊的小房間裡,可是那是出去的必經之地。她心裡猶如揣著一麵小鼓,砰砰響個不停,侍衛們說話的聲音嗡嗡的,她放輕了腳步,大著膽子邁出一步。
兩名侍衛背對著她,還有一名正低頭拔著火盆裡的炭,她三腳並作兩步,幾步就跨過去,重新隱入黑暗中。她的一顆心跳得像要從胸腔裡蹦出來,隔著一重門,外麵的風聲尖利,近得就像在耳畔一樣,她竟然就這樣闖過來了。
她從口袋裡取出那管唇膏,塗抹了一些在門軸上,油脂潤滑,門無聲無息就被她打開窄窄一條縫隙,她閃身出去。寒風夾著雪花撲在身上,她打了一個激靈,無數的雪花撞在她臉上,她勉強分辨著方向,順著積滿雪的冬青樹籬,一直往前走。
緞子鞋已經被雪浸透了,每走一步,腳底都像被刀割一樣。這痛楚令她麻木的加快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隻是向前奔去。無數雪花從天落下,漫漫無窮無儘,每一步落下,積雪“嚓”一聲輕響,而她隻是跌跌撞撞向前奔而去,留下身後一列歪歪扭扭
的足跡,清晰得令人心驚肉跳。她的整個身體都已經凍得麻木而僵硬,最深重的寒冷從體內一直透出來,前方亦是無窮無儘的皚皚白雪,仿佛永遠也不能走到儘頭。
那列灰色的高牆終於出現在麵前,牆頭插的碎玻璃在清冷的雪光下反射出光銳的光芒,她極力的睜大了眼睛,雖然是後門,這裡也設了有一間號房,有燈光從窗間透出來,照著門上掛著一把大大的銅製西洋鎖。她從頭上取下發針,插進鎖眼裡,十指早就凍得僵了,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左扭右扭,那把鎖仍舊紋絲不動。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指上一使勁,隻聽“哢嚓”一聲,發針已經折斷了,一下子戳在她指上,吃痛之下她本能的將手一甩,不想打在那門上,“咚”得一響。
號房裡有人在說話,接著有人在開門,她連忙退開幾步,情急之下身子一縮,慌忙無措,隻好躲到冬青樹後去,有人提著馬燈走出來了,她從冬青的枝椏間看著那人走到門邊,提燈仔細照了照鎖,忽然又放低了燈,照著地上。她的心一下一下像撞在胸腔上,那人看了看地下,提著馬燈慢慢的走向冬青樹。
她極力的屏住呼吸,可是耳中隻有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撲通,一下比一下大聲,一下比一下更急促,無限的擴大開去,像是天地間唯有她的一顆心,在那裡狂亂的跳著。馬燈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人終於一步跨過樹籬,馬燈驀然燃在她麵前。
她再也支持不住,無力的坐倒在雪地裡,四周都是徹骨的寒冷,地獄一樣的寒冷,那人看著她,眼底隻有驚駭,馬燈的那圈光暈裡,無數的雪正飛落下來,綿綿的雪隔在她與他之間,無聲無息的墜落。她像是隻瑟瑟發抖的小獸,茫然而無助。一朵絨絨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盈盈的顫抖著。絕望一樣看著他,嘴唇微微的哆嗦,那聲音輕微得幾乎連她自己都聽不清:“嚴大哥。”
他的身子也不由微微發抖,風挾著雪花,往他身上撲去,清冷的雪光裡,清晰瞧見她一雙眸子。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山道上,日落西山,餘暉如金,照得她一雙明眸,如同水晶一樣,比那絢麗的晚霞更要熠熠生輝。就如
同在昨日一般,可如今這眼裡隻有無窮無儘的哀愁與絕望。風割在臉上,如刀子一樣,他的心裡突然狠狠一搐。他的眼裡閃爍著奇異的光彩,突然咬了咬牙,將她一把拽起來,她不知道他要拿自己怎麼樣,隻是驚恐萬分的盯著他。
號房裡有人在大聲嚷:“嚴隊長,有什麼動靜沒有?沒有就快回來,這風跟刀子似的,不怕凍破你的皮。”他回頭答應:“我撒泡尿就回來。”一邊說一邊去衣下摸索,靜琬正待要逃開,忽見他抽出的竟是鑰匙。屋子裡有一個人就高聲說:“仔細尿到一半就凍成冰淩子,回頭撅你一跟頭。”另一個人哈哈大笑起來,嚴世昌輕手輕腳的開鎖,一邊高聲罵道:“你們兩個再胡說八道,看我進來不拿那火炭塞住你們的嘴。”他將門推開,往外左右一望,靜琬早就呆在了那裡,他將她用力往外一推,她回過頭來,他用力一揮手,示意她快走。她眼裡含著淚,他已經迅速將門關上。
外麵黑沉沉的一片,雪如搓棉扯絮一樣,綿綿不絕的落著,她跌跌撞撞向前走去,四麵隻是呼嘯的風聲,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隻知道要儘快逃離,腳下每一步都是虛的,積雪的聲音令她崩潰,發針取下後長發紛亂的垂在肩上,她跌跌撞撞的發足往前奔去,長發在風裡糾葛著,無數的寒冷挾雜著裹上來。北風灌到口中,麻木的鈍痛順著氣管延伸下去,這寒冷一直嗆到胸口去。她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越來越吃力,小腹傳來隱約的抽痛,她冷得連知覺都快要喪失了,她掙紮著,隻是要逃去,去到他力不能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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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忙於搞定月底報表與半年報表,順便還要忙著敷衍家豬的少爺脾氣,到今天才能坐下來,真不容易啊……
哈欠連天寫了這一章,估計很粗糙,實在是不行了,要去睡了……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