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保兒心底卻越來越覺得不安,他曾聽瞎子阿爺給他講過一句話,夜半灑沙聲,黃泉路示警,瞎子阿爺的話,陳保兒並不是全信的,因為嚇唬他的居多!
可此情此景此地,陳保兒卻愈發的覺得,這仿佛要把人骨子裡的熱氣都要抽乾的夜風,實在太過詭異了些。
有人掄圓了鎬頭,看那架勢,似乎是要將那棺材給劈碎了!
鎬頭落在了棺材板上,發出的抨擊聲,好死不死的與夜裡的電光恰好重在了一起,炸出一聲驚雷出來,驚的眾人微微退了退步子。
趙父卻亢奮起來:“劈!再劈!”
眾人還在遲疑的時候,趙父已經奪過了鎬頭,瘋狂的將棺材上的鎮屍釘一個一個劈了下來,其餘眾人見此,也不好看著,齊手上前,將那棺材翻了個底兒朝天出來。
就在那口棺材吱呀呀的顛倒過來的時候,隔著粼粼影影的枝葉,陳保兒看到一道赤紅似血的雷痕撕裂夜空,與此同時,陳保兒頸間微涼,似乎有人在衝他說悄悄話兒一般,耳邊閃過一抹輕飄飄的笑。
陳保兒驚叫著轉過頭,卻隻看到了滿地落葉,怪的是,那剛要落下的雷聲,在這一瞬間卻似乎被人生生掐斷了一般,戛然而止了。
趙父他們或是被驚到了,憤怒的過來將陳保兒踹到在地上。
另一邊,被眾人翻倒的棺材裡,卻隻滾落出幾堆腐爛的衣物和幾隻肥碩的黃皮耗子出來。
眾人咒罵了幾聲,澆了火油,剛要燒時,天兒,竟落起了雨,片刻便成傾盆之勢,夾雜著濃重的土腥味兒,那股沉悶了許久的旱暑之氣,似乎也跟著這土腥味兒散了去了。
陳保兒隻是不斷的喘著粗氣,他想,下雨了,總該是好的,沒有死人,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這不該是極好的麼……
自然是極好的,因為趙父已經狂喜的跪倒在地上,衝老天不斷的磕頭,直到磕了滿臉泥濘,這才指著那一堆從棺材裡滾落出來的破爛衣物,嘶吼著:“帶上證物,回衙門請賞!”
下山的路很不好走,嗚嗚咽咽的風聲,如冤魂嚎哭,碗口大的枯樹,直接攔腰而斷。
陳保兒沒有去過所謂的縣府,路自然是不認識的。
走了多久,陳保兒已經無法分辨,隻知道雨勢越來越大,乾裂的黃土喝飽了雨水之後,就再也滲不下去了,雨水落下來,打在積水之上,鼓起水泡,水霧便漸漸彌漫起來,沒有火把,連路也看不清了。
趙父隻說,在前麵途經的村子落個腳,避一避雨,等雨勢小了,再趕路也不遲。
許久,一眾人艱難的摸索著走進了趙父所說的那個村子時,卻都僵住了。
撲鼻的血腥味兒,久旱逢甘霖,這時村子裡的人,該如過節一般熱鬨一些才是,可如今,除了撲鼻的血腥味兒,整個村子,死一般的沉寂。
拿鐵鏈鎖著陳保兒的那差人似乎看到了什麼,驚恐的跌倒在地,卻又在地上瘋子一般,蹬著腿後退。
陳保兒用拷在一起的雙手費力的抹去去臉上的雨水,這才看到,地上是一張泛白扭曲到變形的臉……
趙父等一眾差人,終於察覺出不對勁兒出來。
陳保兒望著地上那毫無生氣扭曲到變形的麵孔,痛苦的閉上眼。
那一年,瞎子阿爺死掉的那一年,也是如此,山下村子裡的人全部慘死,說要去收妖鎮邪的阿爺,也不曾回來,陳保兒找到阿爺的時候,阿爺便是這副模樣……
所有人裡,唯一活下來的,隻有他陳保兒……